江若初是被一阵尖锐的腹痛惊醒的，凌晨三点，窗外的月光正斜斜地落在婴儿床的栏杆上，她摸了摸肚子，掌心下的皮肤突然绷紧——宫缩来了。
“必成，”她推了推身边的人，声音带着疼出来的颤音，徐必成几乎是弹坐起来的，睡眼惺忪的脸在两秒内变得清醒，手忙脚乱地去摸床头的待产包：“是不是要生了？我看看时间……离预产期还有五天呢。”
“别管日子了，”江若初咬着牙吸气，指尖掐进他胳膊的肉里，“去叫我妈，拿上证件。”
楼道里很快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江妈妈披着外套从对门跑过来，手里还攥着早就备好的红糖包：“别慌别慌，初初深呼吸。”她一边帮着穿衣服，一边朝徐必成喊，“热水壶拿了吗？巧克力呢？医生说生的时候得吃点甜的！”
徐必成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哭腔：“找……找到了！”
去医院的路上，江若初靠在后座上，疼得说不出话，徐必成握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方向盘被他攥得咯吱响，江妈妈在旁边数着宫缩间隔：“三分钟一次了……初初忍忍，到医院就好了。”
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护士推着病床往产房走时，江若初回头看了一眼，徐必成正被拦在走廊那头，白衬衫的扣子扣错了两颗，像个迷路的孩子，她突然想起领证那天，这个人也是这样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攥着红本本，紧张得手心冒汗。
“等我，”她朝他扯了扯嘴角，徐必成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只有眼里的红血丝看得真切。
产房里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江若初被阵痛反复拉扯着，护士给她喂水时，她听见外面传来顾时笙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让不让家属进去啊？我姐她最怕疼了！”
“时笙你小点声，”是长生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别吵到里面。”
后来她才知道，顾时笙是凌晨四点被电话叫醒的，长生二话不说就开着车带她赶过来，两人在产房外的长椅上坐成了两尊雕像，顾时笙的肚子已经挺大了，却非要挺着腰杆来回走，说“多走走能给初初攒力气”，长生就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拿着件她的外套，生怕她着凉。
开到三指的时候，江若初已经疼得发抖，医生检查完说：“宫口开得慢，要不要试试导乐？”她刚想点头，就听见外面徐必成在喊：“医生！让我进去陪她！我学过呼吸法！”
护士笑着进来传话：“你先生说他看了二十遍分娩教学视频，比护工都专业，”江若初咬着牙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她知道，这个连换灯泡都要查教程的人，肯定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研究那些视频。
徐必成进来的时候，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了，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吸气……像我教你的那样，吸四秒，呼六秒，”他的呼吸跟着她的节奏一起起伏，额头上的汗滴在她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我不行了，”江若初疼得想咬人，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徐必成没躲，只是更紧地回握住她：“行的，你上次拍戏吊威亚，从三米高摔下来都没哭，这个也能挺过去。”
“你要是行你来生啊”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些不相干的事，说儿子昨天学会了翻身，说江妈妈腌的萝卜干太咸，说训练基地的小狗生了三只崽……江若初知道，他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个平时连句情话都不会说的人，正在用最笨拙的方式，给她最结实的依靠。
开到七指时，江若初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徐必成慌里慌张地去拿垃圾桶，结果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器械盘，叮叮当当的响声惊得护士跑进来：“家属冷静点！”他红着脸道歉，转过身却偷偷抹了把眼睛。
“必成，”江若初哑着嗓子叫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记得，”徐必成蹲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说我总把‘多喝热水’挂在嘴边，像个机器人。”
“那时候我总觉得，你不懂我，”江若初笑了笑，疼出来的眼泪混着笑出来的泪，“现在才知道，你只是把关心藏得深。”
比如她随口说一句想吃城南的糖糕，他能绕远路去买；比如她拍戏受了委屈，他会默默把那些骂人的评论一条条举报；比如现在，他明明比谁都紧张，却还要强装镇定地陪她说话。
下午两点零七分，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医生笑着说：“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江若初瘫在产床上，浑身都在发抖，却在看到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被抱过来时，突然笑了。
徐必成站在旁边，手伸了又缩，想去碰孩子又不敢，最后还是护士把孩子塞进他怀里，小家伙闭着眼睛，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像抓住了全世界。
“像你，”江若初轻声说。
“像你，”徐必成固执地反驳，声音哽咽着，“眼睛像你，亮亮的。”
推出产房的时候，走廊里挤满了人，江妈妈抱着刚沏好的红糖水，眼圈红红的；顾时笙扶着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说“我记了好多育儿知识”；长生站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见了江若初就把桶递过来：“玉米糊，时笙说你生完想喝。”
江若初看着他们，突然觉得眼眶发烫，这些人，曾陪她走过病房里的漫长时光，陪她熬过网暴的黑暗时刻，现在又一起等在产房外，分享这份新生的喜悦。
回到病房时，阳光正好，徐必成笨拙地给孩子换尿布，结果被尿了一身，引得大家笑个不停，江若初靠在床头，看着这个手忙脚乱的新手爸爸，看着窗外掠过的飞鸟，突然想起很久前看过的一句话：“所谓家人，就是无论你经历什么，都会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晚上徐必成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打瞌睡，江若初睡不着，就借着月光看他，他眼下的乌青很重，胡茬也冒了出来，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必成，”她轻轻叫他。
“嗯？”徐必成猛地睁开眼，“怎么了？是不是疼？”
“不是，”江若初摇摇头，“我就是想告诉你，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怕黑的时候，把客厅的灯一直开到我回家；谢谢你在我住院的时候，笨手笨脚地学做营养餐；谢谢你在我生宝宝的时候，忍着心疼陪在我身边。
徐必成没说话，只是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里闪着的光。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低声说，“谢谢你让我知道，家是什么样子。”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婴儿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江若初握着他的手，突然觉得，所有的疼痛都值得了，因为这份疼痛的尽头，是新生，是陪伴，是往后余生里，那些数不尽的、平凡又温暖的日子。
就像此刻，月光正好，爱人在侧，新生的婴孩在旁。这大概就是，生活最温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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