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梅雨季的潮气在解剖室瓷砖上凝结成珠，苏桃的橡胶手套滑过第四十七只青蛙的脊骨，镊尖突然撞上藏在脏器间的金属异物。福尔马林溶液荡漾的波纹里，那枚校徽泛着冷光，背面「CR」的刻痕正在被防腐剂泡发。

"今天的特别任务——"解剖学教授敲了敲泡着蛇类标本的玻璃缸，"找出二十年前某位前辈藏在实验体里的时光胶囊。"

顾燃的白大褂扫过她实验台，袖口纽扣缺了第三颗——与青蛙胃袋里找到的那枚完全吻合。他俯身调整无影灯的角度时，银发在苏桃的载玻片上投下蛛网状的影："苏同学对偷藏校徽的惯犯有什么侧写？"

"强迫症晚期。"她举起镊子对准灯光，校徽边缘的磨损与解剖台划痕严丝合缝，"比如在2005年7月23日下午四点二十七分，故意弄洒我的青蛙内脏。"

弹幕在显微镜显示屏上幽幽飘过：

【这堂课收费吗我想学】

【民政局在福尔马林池里泡发了】

【建议改名叫《法医恋习生》】

当苏桃剖开第七只青蛙的声囊，泡发的录音带碎片像黑色水母浮出溶液。顾燃用虹膜仪扫描胶卷纹路时，解剖室的老式录音机突然自启。二十年前的声波穿过霉变的磁条，少年清亮的嗓音正在切割2005年的夏风：

"...现在是七月二十三日下午四点二十七分，ST同学正在解剖第三十七只青蛙。她的睫毛比教科书第143页的插画多三根..."

苏桃的镊子"当啷"撞翻试剂瓶。防腐剂在地面蔓延的轨迹，与当年被她打翻的咖啡渍分毫不差。顾燃的镜链缠住她手套边缘，金属的凉意爬上小臂："需要心理干预吗？苏同学的心跳超过临床死亡标准了。"

"比不上顾老师偷藏生物样本的罪行。"她扯开粘连的胶卷，暗房里冲印出的画面正是一截缠着红绳的腕骨——与他此刻调整目镜时露出的手腕完美重叠。

暴雨突至的黄昏，他们被困在标本陈列室。顾燃的白大褂晾在恐龙骨骼支架上，滴水声与二十年前的旧磁带共鸣。苏桃用火化炉温度计搅拌速溶咖啡，忽然发现他锁骨下方贴着创可贴——图案是解剖学课本第1027页的青蛙神经图。

"这是..."她指尖悬在泛白的边缘。

"某个惯犯的犯罪标记。"他忽然握住她手腕，解剖刀的茧陷入脉搏跳动的沟壑，"比如在2005年弄坏我的校服纽扣。"

雷声碾过陈列柜玻璃的瞬间，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孩标本突然睁眼。苏桃撞进顾燃怀里时，听见他胸腔传来熟悉的蜂鸣——与天文馆老式投影仪的故障频率完全相同。

夜雨在窗棂织出珠帘，他们靠着的柜门缓缓滑开。1999年的解剖报告散落满地，每页空白处都画着穿校服的少女。在最后一页泛黄的角落，褪色的圆珠笔迹正在雨声中膨胀：

「如果星星是宇宙的细胞，你就是我的显微镜。——CR致ST的第1027次观察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