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台风尾流卷起柏油路面的咸腥，废弃海洋馆的玻璃幕墙剥落成鳞片状。苏桃的胶靴碾过海星干尸，殡葬探针的冷光切开鲨鱼消化模型的内壁，照见胃囊褶皱里粘着的SD卡——卡片边缘的齿痕与她解剖刀柄的咬痕严丝合缝。

"节目组撤得太急了。"顾燃的银发沾着消防泡沫，腕间红绳陷进生锈的肋骨支架，"连犯罪证据都来不及销毁。"

苏桃撬开SD卡保护壳，半张泡发的照片浮出：2005年暴雨夜，银发少年正将情书塞进鲨鱼牙槽。镜头边缘的玻璃反光里，穿校服的少女攥着解剖刀，刀尖悬在鲨鱼心脏模型上方三毫米。

"偷拍技术挺专业。"她将照片按在顾燃锁骨下方，齿痕状的旧疤吞噬了泛黄的影像，"可惜忘了擦镜头指纹。"

弹幕在渗水的监控屏上爬行：

【顶流的暗恋是部纪录片】

【民政局沉在鲨鱼胃里了】

【建议开《痕迹检验》公开课】

应急灯管突然炸裂，黑暗如墨鱼汁灌满腔体。顾燃的呼吸喷在苏桃后颈胎记上，肋骨支架随姿势变换咬住她工装裤腰带。当他的指尖划过她第七节脊椎时，二十年前的解剖课录音穿透黑暗：

"...实验体CR的心跳过载诱因分析：视觉刺激源为ST同学左手无名指茧，触觉刺激源为共享解剖刀时..."

苏桃的探针猛地刺入他衬衫破口，针尖钩出半截磁带："顾老师混淆了实验日志和犯罪自白。"霉变的磁条在冷光里显影字迹：「对策：成为她的终身标本」

惊雷劈开穹顶裂缝时，海水混着暴雨倒灌而入。顾燃将她塞进虎鲸心脏舱的刹那，防水手电照亮内壁的刻痕矩阵——2003至2023的日期旁，「ST」的名字被不同工具篆刻：圆珠笔、解剖刀、鲨鱼齿，最新一道还带着消防斧的新鲜木屑。

"解释？"她的膝盖顶到他盆骨，疼痛唤醒记忆里生物课撞翻的骨骼模型。

"维修记录。"他扯开氧气阀，管口掉出风干的青蛙腓骨，"比如现在该备注：苏同学破坏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模型。"

水位漫过腰际时，苏桃在虎鲸心室摸到防水的铁盒。信纸被泡成半透明水母，少年颤抖的字迹随波浮沉：

「ST：

今日台风折断第1027根雨丝，像你划开我肋骨的解剖刀。如果明日海水吞没城市，请去城南天文馆——我在火星投影仪藏了诺亚方舟的船票，目的地是...」

福尔马林的气息突然浓烈。顾燃的白衬衫领口散开，银杏吊坠随水流拍打她锁骨，金属棱角在皮肤压出浅红印痕。苏桃的项链不知何时卡进吊坠凹槽，"咔嗒"轻响中，微型投影仪在舱壁炸开星图。

1999年的夏夜银河里，铅笔标注的星群正拼出解剖学图谱。海王星轨道旁粘着褪色便签：「今日观测结论：ST的睫毛投下阴影像青蛙坐骨神经——CR的第1027次非法研究」

"犯罪升级了。"她扯开他第三颗纽扣，扣眼内侧的显微底片正在显影：银发少年偷吻她落在解剖台的发丝，窗外闪过2005年的台风预警信号。

当救援锯穿透腔体时，强光撕裂黑暗。苏桃突然咬开探针外壳，冷光照见顾燃左肋的旧疤——十四厘米的缝合印记，与鲨鱼模型胃壁的手术痕迹完全吻合。

"2005年七月..."她的指尖悬在疤痕上方，"市立医院收治过腹腔藏匿异物案的伤者。"

顾燃猛然扣住她手腕，腕骨撞上肋骨支架的闷响惊醒了录音机。少年被电流撕碎的告白冲垮雨幕：

"...目的地是你的睫毛末端。重复，诺亚方舟的终点是...是..."

救援液压钳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在虎鲸心脏舱崩塌的瞬间，顾燃的唇擦过她无名指根的解剖刀茧。二十年的距离坍缩成救生绳的缝隙，他突起的脊椎硌着她掌心，如同当年传递的作弊纸条上未写完的"喜"字。

天光刺破云层时，两人在救护担架上交换碘酒棉签。苏桃的胶靴遗落在鲨鱼胃囊里，法医正从鞋底提取情书残片。顾燃的病号服袖口卷起，输液管缠着半截红绳——正是她当年扎解剖笔记的绳结。

"结案报告。"警官举起证物袋，袋里校徽的刻痕正渗出水珠，"嫌犯CR涉嫌窃取ST私有物品二十七年件，包括但不限于：青蛙声带标本三只，解剖刀一把，睫毛..."

"我认罪。"顾燃忽然扯掉心电图贴片，示波器骤起的蜂鸣惊飞海鸟，"刑期申请为终身监护。"

苏桃的探针扎进他掌心，针尖挑出微型投影芯片。2023年的阳光里，1999年的情书悬浮在浪花之上：

「你是我的非法持有物，编号ST-1027。——犯罪嫌疑人CR的终极证词」

当镜头推近时，观众看见她的银杏项链锁在他肋骨疤痕上，而救护车顶的警灯正将"CR&ST"的刻痕染成心跳的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