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根图腾柱倒塌时，奥蕾莉亚正在用银发蘸着神血绘制逆转阵纹。死亡图腾的碎石擦过她裸露的脚踝，在晶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不会愈合的伤口。金红色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像一串被掐断的珊瑚项链。
"比预计的早了十三分钟。"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蜂蜜罐底沉淀的温柔。指尖划过胸前狰狞的金色裂纹，那里正渗出星尘般的光点——天使的诅咒已经吃掉了她三分之二的神核。
庭院里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奥蕾莉亚看着自己刚画好的阵纹在面前扭曲变形，十二道锁链状的符文中有七道正在倒转。这在意料之中。她解开缠绕左手的亚麻绷带，露出皮下蠕动的金色光脉，像把黄昏本身注入了血管。
"用梦境之神的遗骨做颜料果然撑不了多久..."她将手掌按在第七根图腾柱的基座上，柱体表面残存的治愈神纹立刻亮起回光返照般的蓝光。光芒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阿玛拉在暴雨夜撕咬自己右眼的场景；天使羽翼掠过月轮时投下的十二重阴影；上个纪元里献给治愈女神的银莲花海。
碎石滚动的声响从背后传来时，奥蕾莉亚正在将第三根手指插入胸腔。她能摸到神核表面天使留下的齿痕，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正在诵读灭绝的律令。
"姐姐总在做危险的事。"阿玛拉的声音像是摔碎的琉璃罐，每个锋利的音节都裹着黏稠的蜜糖。她站在第三根倒塌的图腾柱阴影里，右眼缠着的绷带渗出紫黑色污渍，像被墨水浸透的雪。
奥蕾莉亚没有转身，只是将沾满金血的手指从伤口抽出。她破损的肺叶里漏出几个萤火虫似的光点："来帮我按住这个阵眼好吗？空间图腾那边的符文快要——"
"说谎。"阿玛拉突然闪现到咫尺之内，腐烂的蔷薇香气扑面而来。她左眼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漆黑丧服上十二个渗血的空洞正在扩大，"姐姐根本没在维持阵法。"她冰凉的手指突然抓住奥蕾莉亚的手腕，"这些是自杀用的逆转咒文...我认得天使羽根上的同款纹路。"
风毫无预兆地狂暴起来。奥蕾莉亚的银发被吹散成光尘，露出后颈处蔓延的晶化痕迹。她顺势把瘟神拉进怀里，无视对方指甲刺入自己腰间的剧痛："你看，图腾柱的倒塌顺序。"她指向正在粉碎的第四根海洋之柱，"和天使杀死众神的顺序完全一致。"
阿玛拉的身体突然僵直。她的绷带开始无风自动，某种黑暗物质在布料下剧烈蠕动："所以接下来是...梦境之神的位置？"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重叠，仿佛千万只蜜蜂在颅骨内振翅，"但那里早就..."
"早就空了。"奥蕾莉亚接话的瞬间扯开自己的衣领。她锁骨下方浮现出由金色裂纹构成的倒悬树图案，"所以祂修改了处决序列。"树状裂纹突然生长，分支刺入她的咽喉，"现在该轮到治愈与瘟疫了。"
阿玛拉发出高频的尖笑，整个庭院的时空开始像老胶片般扭曲剥落。她的左手五指不自然地伸长，指甲变成幽蓝的晶体："那为什么姐姐的诅咒发作比我快？"她突然用晶化的指甲划开自己右眼绷带，"明明我才是被植入终焉之瞳的怪物——"
绷带飘落的刹那，奥蕾莉亚用燃烧的银发裹住了阿玛拉的右眼。她的发丝在接触那颗微型黑洞时剧烈燃烧，焦糊味中混着星尘蒸发的甜腥："因为这是双重陷阱。"她因剧痛而颤抖的声音依然温柔，"天使在你眼里埋下终焉之种，在我血里写下灭绝程序...当最后两位神明互相残杀..."
阿玛拉突然安静下来。她腐烂的裙摆停止翻动，悬浮的碎石凝固在空中。隔着燃烧的发丝，她黑洞般的右眼与奥蕾莉亚雾化的左眼对视："姐姐早就计划好了。"她的声音恢复成最原始的少女音色，"从百年前帮我包扎眼睛的那一刻起。"
奥蕾莉亚的嘴角开始崩解，但她坚持着完成最后的阵纹。她用牙齿撕开右手皮肤，露出发光的掌骨："终焉之瞳的规则是'杀死所见者'..."掌骨上刻满细密的银色符文，"但如果两位终焉持有者互相注视..."
"会触发天使的底层协议判定。"阿玛拉接上后半句，左眼突然涌出正常的泪水。她颤抖着触碰姐姐正在汽化的脸颊，"姐姐把自己改造成了伪终焉载体...就为了骗过那白色怪物..."
时空在那一刻出现裂痕。奥蕾莉亚的声带已经消失，她用神核震动着最后的讯息："当天使看到你能杀死同类，祂会永远不敢直视你的眼睛..."她的身体呈现玻璃般的通透，胸腔里的神核正在坍缩成白洞，"活下去...阿玛拉...看看没有神明的黎明..."
阿玛拉暴起扑向姐姐的瞬间，六根完好的图腾柱同时迸发强光。她的黑裙与奥蕾莉亚的白袍在虚空中交织成太极图案，两颗相互吞噬的星辰。"你明明最清楚！"她的尖叫让两根基柱化为齑粉，"没有姐姐的世界根本不值得——"
奥蕾莉亚用仅剩的食指轻点妹妹的右眼。那根正在粒子化的手指画出小小的螺旋："治愈与瘟疫...本就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她的身体碎成无数光蝶，每只翅膀上都写着逆转咒文，"...而我永远选择有你存在的那面..."
当最后一缕金光渗入阿玛拉的眼眶时，整个末日庭院开始垂直坍缩。记忆碎片在虚空中飞旋——年幼的阿玛拉躲在神座后偷看姐姐治疗受伤的夜莺；奥蕾莉亚在血月下为失控的妹妹唱摇篮曲；她们在第三个神明消失的夜晚十指相扣...
阿玛拉跪在虚无中，右眼的黑洞周围浮现出十二枚金色光点。她拾起姐姐残留的白袍，发现内衬用银线绣着微不可见的文字："当你看尽世间所有死亡，就会在尽头看见我的治愈。"
高空传来羽翼振动的轰鸣，纯白的身影正在穿透维度降临。阿玛拉慢慢站起身，主动扯开刚缠上的新绷带。黑洞般的右眼里，此刻流转着银河般的微光。
"姐姐总是这样。"她对着虚空微笑，声音恢复成最甜美的状态，"说着'最后一次'却永远准备着下一次。"
在天使降临的圣歌中，最后的瘟神昂起头颅。她的影子在废墟上无限延伸，渐渐化作十二重相互咬合的神环。暮光完全消散的刹那，阿玛拉右眼中的星河突然逆向旋转——那是奥蕾莉亚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道治愈术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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