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之蛇】

沼泽的晨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笼罩着蛇人领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与萤光菌类的特殊气息。伊凡吉琳盘踞在藏书洞窟最高处的石架上，十七岁的蛇尾少女用尾尖最敏感的鳞片勾住岩缝，上半身完全探入一个被蛛网遮掩的凹槽——那里藏着她的珍宝。

三本人类书籍的边缘因长期翻阅而卷曲发黑。《基础元素魔法》的羊皮纸封面被她用蛇蜕重新加固过；《王国地理志》内页夹着荧光苔藓做的书签；《草药大全》中记载沼泽植物用途的章节几乎被翻烂。伊凡吉琳的指尖轻轻描摹那些陌生文字，竖瞳因兴奋收缩成细线。这些是她上个月贸易日用二十片月光鳞片从边境走私者那里换来的——每片月光鳞都需要在满月时忍痛从自己尾部分离。

"殿下！长老们正在圣池等您！"洞窟外传来侍从嘶哑的呼唤，伴随着鳞片摩擦岩石的窸窣声。

伊凡吉琳的蛇尾肌肉瞬间绷紧，她迅速将书籍藏入腹部鳞片下的暗袋，那里用魔法拓展出足以容纳三本书的空间。游动时她故意用尾尖蹭落岩壁上的硫磺粉末，掩盖自己的气味踪迹。"告诉他们我在观察暴风雨前的云相。"她头也不回地滑向相反方向的隧道，鳞片与岩石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穿过错综复杂的地下隧道，伊凡吉琳来到她的秘密基地——一处被藤蔓遮蔽的废弃祭祀厅。残缺的蛇神雕像下，她用尾巴卷出提前藏好的萤石灯，迫不及待地翻开《基础元素魔法》。当人类文字描述的"水元素塑形术"在她指尖凝聚成晶莹的水球时，少女忍不住伸出分叉的舌头轻触水珠。

"果然如此！"她嘶嘶低语，"人类用咒语补偿精神力不足的方法比族里直接调用血脉天赋科学多了！"水球在她操控下变成一条小蛇的形状，这是蛇人族传统魔法永远做不到的精细操作。

萤石灯突然剧烈摇晃。伊凡吉琳的鳞片瞬间全部竖起，她猛地回头，看到父亲——蛇人族长萨拉赫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入口。他灰白色的鳞片在微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冷色，代表族长身份的红宝石额饰深深嵌入鳞片之下，在眉心处形成一个狰狞的凸起。

"这就是你连续三次缺席鳞片占卜课的原因？"萨拉赫的声音像是毒蛇在枯叶上滑行。他的尾巴突然甩出，快得在空中留下残影，三本人类书籍顿时飞散在空中，"肮脏的人类文字！你想让毒液腐蚀你的大脑吗？"

伊凡吉琳的尾尖不自觉地画着防御性圆圈："父亲，这些知识能帮助我们改良防护结界！上周的暴风雨如果采用人类的分层防护理论——"

"住口！"萨拉赫的尾巴重重拍打地面，震碎了悬浮的水球，飞溅的水珠在石壁上留下细小的凹痕，"三十个日月轮转后就是你的成年礼。届时你将正式进入长老议会，而不是沉迷这些..."他用尾尖挑起湿透的《草药大全》，像触碰什么秽物般迅速甩开，"这些人类的精神污染！"

当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伊凡吉琳缓缓拾起破损的书页。一滴液体落在"水疗术"的插图上，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在流泪——蛇人族本不该有这种软弱的人类生理反应。她的泪腺是在十二岁那年突然发育的，当时她偷偷用变形术把自己伪装成人类女孩溜进边境集市，连续三天暴露在干燥空气中导致了这种变异。

"殿下..."年迈的侍女长悄无声息地滑进洞窟，递上一块吸水的苔绒布，"族长下令烧毁所有走私物品，加强边境巡逻。"她布满皱纹的鳞片泛着病态的灰黄色，却突然从腹鳞下取出一片晶莹的物件，"但我在清理您寝殿时，发现了这个..."

伊凡吉琳接过那片水晶——这是人类制造的放大镜，她八岁时从溺亡的商人行李中找到的珍藏。侍女长转身离去前低声道："暴风雨将至，圣池东侧的观测孔能看到最美的闪电。"这是明显的暗示，东侧观测孔正对着人类商道，每逢雨季都会有走私者趁机活动。

成年礼前夜，沼泽上空电闪雷鸣。伊凡吉琳盘踞在观测孔的菱形开口处，金黄色的竖瞳收缩成细线。暴雨中，一支人类商队正艰难前行，领头的马匹突然在闪电中受惊，车厢侧翻进沼泽的瞬间，她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被甩入泥潭。

"有人落水！"她本能地呼喊守卫，却只听到雷声在洞窟中的回响。眼看泥浆即将淹没那个挣扎的身影，伊凡吉琳咬了咬牙，纵身跃入暴雨中。泥浆比她想象的更冰冷粘稠，她的鳞片缝隙很快塞满腐殖质，但蛇尾强大的肌肉让她迅速接近溺水者。

当她把昏迷的人拖到岩缝时，自己的呼吸鳞已经沾满泥浆。借着闪电的光芒，伊凡吉琳看清这是个银发女性，尖耳朵显示她魅魔血统，胸前别着两个徽章——缠绕橄榄枝的七芒星和沙漏与蝴蝶的组合。

"光辉盟约...和时序裂痕？"伊凡吉琳辨认出偷学的人类文字。她想起《王国地理志》上的记载：光辉盟约由天使创建，倡导跨种族魔法教育；时序裂痕则信奉反抗既定命运。

魅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的眼睛是罕见的紫罗兰色。"看来我被传说中的蛇人族救了？"她居然还能微笑，露出尖尖的犬齿，"西莉娜·罗丝，光辉盟约魔法学院教师兼时序裂痕的情报分析员。请别惊动守卫——我的研究许可证过期三个月了。"

雨停时，伊凡吉琳盘尾坐在西莉娜对面。魅魔从防水袋里取出一本笔记："我在研究跨种族魔法教育体系。比如你们蛇人族天生对毒元素的亲和力，如果能结合人类系统的咒语学..."她突然咳出蓝色血沫，笔记掉在地上，露出详细记载蛇人鳞片魔法的图表。

"这些秘术你怎么——"

"十年边境调查。"西莉娜虚弱地笑着，"用治疗药水跟你们生病的幼崽交换知识。"她指向笔记某页，那里画着伊凡吉琳小时候的模样，"看，这是我记录的第一个蛇人受试者。"

第一缕晨光穿过云层时，伊凡吉琳做出了决定。她把西莉娜藏在观测孔下的密室，解下颈间象征王族身份的绿宝石鳞片："日落时会有商队经过沼泽边缘，找叫老库克的人类..."

西莉娜却握住她冰凉的手："跟我走吧。下个月光辉盟约要开设跨种族魔法班，正需要你这样的原生魔法专家。"

"我是族长之女，成年礼后——"

"你会成为又一位固守陈规的长老。"西莉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或者，你可以改变千万个蛇人孩子的命运。"

成年礼当天，伊凡吉琳的尾巴悄悄缠上祭坛底部的结界符文。随着她注入偷学的人类魔法理论，结界发出龟裂声。在守卫惊慌的呼喊中，她最后看了一眼父亲震惊的面容，转身滑入地下水道。她的暗袋里装着西莉娜的羊皮纸，上面用发光墨水写着："教育是打破偏见的唯一利器。"

光辉盟约魔法学院的白色塔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走廊上的学生纷纷避让。有个小女孩吓得哭了起来："妈妈，蛇！"

"别在意。"西莉娜拍拍她绷紧的肩膀，"几年前他们看到我的尖耳朵时也是这种反应。"

适应过程比想象中艰难。最初的毒元素魔法课无人选修，教师休息室里永远只有她一人用餐。直到某个盲人女孩莉莉鼓起勇气提问："能教我'看'花朵吗？"

伊凡吉琳用声波魔法在女孩脑海中构建影像。当莉莉兴奋地尖叫"是红色的！"时，半个学院的师生都被吸引过来。

五年后的学院庆典上，伊凡吉琳的鳞片魔法表演赢得全场掌声。成为教导主任那天，她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她当年留下的绿宝石鳞片，附带字条："长老议会批准了教育交流申请。署名：萨拉赫，蛇人族长兼父亲。"

窗外，新入学的蛇人少年们正在人类同学帮助下练习变形术。伊凡吉琳的尾巴轻轻缠住胸前的七芒星徽章，阳光透过鳞片在墙上投下翡翠色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