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绝望

暴雨在江沉心头留下的阴霾尚未散尽，黄毛的报复便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悄然吐信，以令人猝不及防的态势汹汹来袭。自那次黄毛一伙在操场欺凌许星遥的恶行被全校知晓，继而受到严厉处分后，他们内心的怨恨便如野草般疯狂滋长。这股恶意在昏暗潮湿的角落里肆意蔓延，每一根草茎都缠绕着恶毒的心思，时刻伺机寻找着发泄的出口。而许星遥和江沉，已然成为他们眼中最刺眼、最迫切想要报复的目标。

那是一个静谧得近乎诡异的夜晚，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层像厚重的帷幕，将月光筛成细碎的银粉。许星遥独自一人，身影在这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她踩着月光的碎影，缓缓走进音乐教室。走廊里的声控灯，在她走过之后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仿佛希望正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当她推开教室门的刹那，一股尘封已久的琴键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是松脂、木头与岁月相互交融而成的独特味道，裹挟着无数陈旧的记忆，瞬间将她包围。

教室里，月光温柔地倾洒在黑白琴键之上，为它们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泛着柔和却又孤寂的光泽，仿佛是一片沉睡的星河，静谧而神秘。许星遥轻轻放下那个陪伴她无数日夜的相机包，拉链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她小心翼翼地架起三脚架，金属部件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每一次调整角度，她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惊扰这份难得的美好。此刻的她满心期待，期待着镜头能够精准地捕捉到窗台上那抹独特月光的灵魂，将这一美好的瞬间定格成永恒的诗篇。

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凝视取景框，沉浸在即将完成作品的期待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尖锐得仿佛指甲用力刮过黑板，令人毛骨悚然。紧接着，门锁被焊死的声响如同一记重锤，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坎上。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浑身剧烈一震，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惊恐地迅速转身，发梢不经意间扫过三脚架，几台相机在架子上摇晃起来，发出不安的颤音。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帆布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可当她的身体触及冰冷的铁门时，声音戛然而止。她疯狂地捶打着门，指节撞在铁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她的手指就变得通红肿胀。

此时，手机成为了她唯一的希望。她颤抖着手指，在解锁时因为过度紧张，三次输错密码。好不容易打开手机界面，却绝望地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信号栏始终顽固地显示着“无服务”。直到这时，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教室里不知何时被安装了信号干扰器。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就藏在钢琴背后，如同一只邪恶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陷入绝望的每一个瞬间。盒子表面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无助。

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慌乱地在教室里四处寻找其他出路，却悲哀地发现，所有的窗户都被封死了。那些原本应该透进阳光、带来希望的地方，此刻都被厚重的铁板严严实实地遮挡着，缝隙处还渗出些许新鲜的焊锡味道，刺鼻而又充满恶意。焊锡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幽光，像是恶魔留下的印记。而更糟糕的是，在刚才的混乱与惊恐中，她随身携带的急救药不小心掉进了排水口。她绝望地趴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的瓷砖，试图用手去够，可排水口狭窄的缝隙根本容不下她的手。她的指甲在瓷砖上拼命地划出刺耳的声音，指尖很快就被磨破，鲜血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排水口边缘，染红了那冰冷的瓷砖。血珠在瓷砖上晕开，形成一朵朵诡异的小花。

就在这时，监护仪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突然响起，那急促的声音仿佛是死神逼近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击着她的心脏。警报声在空旷的教室里不断回荡，与她急促而紊乱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绝望的交响乐。每一声警报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门外，黄毛一伙的笑声如同恶魔的低语，透过门缝清晰地传了进来。“许星遥，慢慢享受吧！”“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这些恶毒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她无助地蜷缩在钢琴旁，钢琴坚硬的木质外壳硌得她后背生疼，可她早已顾不上这些。她双手紧紧按住胸口，试图缓解那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汗水湿透了她的后背，校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让她难受至极。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拉扯胸腔里的碎玻璃，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她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天花板上的吊灯幻化成无数个扭曲的光点，在黑暗中诡异地闪烁着，仿佛是死神的召唤。

另一边，在宿舍里的江沉正心神不宁。自从许星遥做完手术，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这让江沉总是忧心忡忡，担心她会遭遇什么意外。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同一只无形的虫子，在他的心脏上不停地啃噬。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单被他揉出了无数褶皱。台灯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投下他焦躁不安的身影，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眼神空洞，思绪却早已飘到了许星遥的身边。他想起许星遥苍白的笑脸，想起她在阳光下拍照时专注的神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突然，他想起许星遥说过今晚要去音乐教室拍照，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那种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顾不上换鞋，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睡衣的衣角在风中胡乱地拍打着他的腿。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焦虑。

深夜的校园宛如一座寂静的坟场，路灯散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朝着音乐教室的方向拼命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道路上不断回响，惊起了栖息在树上的夜鸟。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不停地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却完全顾不上擦拭。每跑一步，他都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许星遥可能遭遇危险的可怕画面，这些画面如同噩梦一般，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想象着许星遥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害怕的样子，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当江沉终于赶到音乐教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崩溃。只见音乐教室的门紧闭，从门缝里隐约能听到许星遥虚弱的呻吟声，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他心急如焚，用尽全身力气撞门，肩膀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得他龇牙咧嘴，可那焊死的铁门却纹丝不动。他大声呼喊着许星遥的名字，声音在走廊里不断回荡，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焦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凉，每一声呼喊都饱含着他对许星遥的担忧。

就在这时，黄毛一伙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他们脸上带着得意又残忍的笑容，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江沉，来晚了哦！”黄毛嘲笑道，随后示意同伴将一桶冷水朝着江沉和紧闭的门泼去。刺骨的寒意瞬间将江沉笼罩，冰冷的水如无数细小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他的皮肤。那冷水不仅浸透了他的衣服，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冷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眼中的愤怒却愈发炽热。

他愤怒地转身，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朝着黄毛扑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拳头落在肉身上的闷响、咒骂声和沉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黄毛的指甲在江沉脸上划出几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江沉却毫不退缩。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救出许星遥。他不顾一切地与黄毛搏斗，身上被划出一道道伤口，可他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对许星遥的牵挂。

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江沉挣脱了黄毛的纠缠。他的嘴角挂着血丝，衣服也被扯得破烂不堪，身上布满了伤痕。他再次全力撞向铁门，积蓄已久的愤怒和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铁门终于被撞开，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撞开铁门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带着血腥味和恐惧的气息。

江沉冲进教室，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恐惧气息扑面而来。他看到许星遥已经陷入昏迷，脸色发紫，嘴唇毫无血色，手指还死死地攥着他的校服衣角，仿佛那是她在黑暗中最后的依靠。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他颤抖着抱起许星遥，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他感觉无比沉重，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发疯般地朝着医院跑去，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许星遥，你醒醒！你不能有事！”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他的脚步慌乱而急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警笛声在身后响起，可江沉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只知道，许星遥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每一秒的耽搁都可能意味着永别。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肺里像灌了铅一样难受，双腿如同绑了千斤重的沙袋，可他不敢停下，不敢放慢速度。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这个发了疯的少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绝望，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救活许星遥。

在医院的走廊上，他焦急地等待着，双手不停地搓动，皮肤都被搓得发红。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看着医护人员在他面前匆匆而过，每一次推床的滚动声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他的素描本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被雨水泡得发胀，那些未完成的画作里，少女的眼睛虽然已经被画上了温柔的光，可此刻的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画纸变得皱巴巴的，颜料晕染开来，仿佛他破碎的心情，一片狼藉。他捡起素描本，看着上面模糊的线条，心中充满了悔恨。

当护士递来病危通知书时，江沉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笔。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墨迹在他掌心晕染，仿佛是他破碎的心在滴血。他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遥远，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通知书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泪痕。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许星遥，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到危险。在这一刻，绝望如黑暗的深渊，将他彻底吞噬，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许星遥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许星遥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他的心。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许星遥的时候，那样他就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他想起他们一起在校园里漫步的时光，想起许星遥给他看照片时的笑容，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希望许星遥能够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