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时光

山城的雾在公演日清晨突然退去。朱志鑫站在后台，望着左航在镜前调整领结，喉结处的鹤纹身随着呼吸起伏。他摸向腰间的绷带，今天特意换了防水款——双人舞中有个托举动作，需要他完全将重量交付给左航。

“紧张吗？”左航转身时，指尖扫过他手背。朱志鑫抬头，撞进对方眼中的星河——那是嘉陵江昨夜的倒影。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张泽禹突然递来两瓶运动饮料：“公司说让你们补电解质。”瓶身上的标签微微翘起，露出底下的监控摄像头编号。

舞台的追光在幕布拉开时倾泻而下。《逆光》的前奏响起，左航的手按在朱志鑫腰侧，精准避开伤处。当音乐进入副歌，朱志鑫踩上左航的脚背，借力跃上他的肩头，却在瞬间听见腰椎发出的轻响。冷汗顺着脊椎滑落，他看见左航瞳孔骤缩，却在观众席的惊呼声中，稳稳将他托举过头顶。

“撑住。”左航的低语混着喘息，只有他能听见。朱志鑫望着穹顶的灯光，突然想起昨夜在储物间，左航用热毛巾敷着他的腰，说：“雾会散的，鑫儿。”此刻，他真的看见雾气般的薄纱在舞台后方缓缓升起，又被灯光撕成碎片。

托举动作结束的瞬间，朱志鑫的腰猛地刺痛。他踉跄着后退，左航却顺势将他扣进怀里，用身体挡住他微颤的膝盖。台下传来掌声，评委席上的公司高层皱眉——这个多余的搂抱动作，显然超出了编舞设计。

谢幕时，朱志鑫的视线模糊。他听见左航在耳边说：“坚持住，到后台就好了。”两人交叠的手掌间，藏着他刚才偷偷塞过去的止痛药瓶盖。幕布落下的刹那，他看见张极在侧幕条处握紧手机，屏幕蓝光映着监控画面里的托举特写。

更衣室里，左航锁上门时，朱志鑫已经脱了上衣，绷带被汗水浸透。“让我来。”左航的声音发哑，指尖颤抖着解开绷带，看见后腰红肿的皮肤时，喉结滚动着咽下脏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温热的膏药——是今早去解放碑买的，店主说“老字号，见效快”。

“疼吗？”左航的呼吸喷在他后颈，膏药的温热混着薄荷香，让朱志鑫恍惚想起嘉陵江边的烤糍粑。他摇头，却在左航指尖按上穴位时，忍不住闷哼出声。左航突然吻住他的肩，轻轻咬了咬：“骗我。”

敲门声突然响起，两人猛地分开。张泽禹的声音透过门板：“左航，李总叫你去办公室。”朱志鑫看见左航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镜中倒影里，自己肩头的齿痕还在发烫，像颗正在生长的星。

李总的办公室飘着浓重的龙井味。左航盯着桌上的监控截图——他和朱志鑫在储物间的模糊剪影，以及舞台上那个“多余的拥抱”。“公司的规则，你清楚。”李总推了推眼镜，“要么断了不该有的心思，要么……”

“要么怎样？”左航直视他的眼睛，想起朱志鑫在他掌心写的“疼”，想起嘉陵江雾中少年睫毛上的水珠。李总沉默片刻，打开抽屉，里面是朱志鑫的病历单：“他的腰伤，再这么下去，可能再也上不了舞台。”

深夜的训练室空无一人。朱志鑫摸着腰间的膏药，闻到左航身上的味道。手机突然震动，是左航发来的消息：“明天去医院，我陪你。”他刚要回复，却看见门口闪过一道黑影——张极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窗外，山城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朱志鑫望着镜中的自己，锁骨处的鹤纹身与左航的北斗七星隔着玻璃相望。他摸向口袋里的银戒，突然想起公演时撕碎的雾纱——原来有些光，从来不是从天上照下来的，而是两个影子互相依偎时，自己长出的翅膀。

这一晚，左航在练习室待到凌晨。他反复练习托举动作，汗水滴在地板上，画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而朱志鑫的日记本里，新写了一句话：“雾散时，光会从我们的裂缝里钻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