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片的啜泣声如同被无形的手拧开了音量旋钮,骤然拔高成千万道尖锐刺耳的惨叫,在密闭的空间里疯狂回荡。陈默本能地挥出铜钱剑,劈碎身前悬浮的镜面,飞溅的玻璃碎片却在半空诡异地停滞,紧接着凝结成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每个倒影脖颈肿胀如球,泛着青紫的尸斑,分叉的舌尖吐出尺长黑发,发丝末端还挂着浑浊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黑裙老妪的身体在一声闷响中爆裂成浓稠的黑雾,如活物般渗入地板缝隙。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黑裙瘫在血泊中,裙摆下突然爬出密密麻麻的水虿,这些小虫子的甲壳泛着诡异的灰绿色,每只虫壳上都嵌着浑浊的人眼,随着它们的蠕动,人眼还在机械地转动,直勾勾地盯着陈默。
浴缸里的浑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气泡翻涌间,惨白的手臂破水而出,指甲漆黑如墨,死死抓住陈默的脚踝。陈默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跌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瓷砖上,眼前炸开无数金星。意识模糊的瞬间,他惊恐地看见天花板倒悬着无数溺亡者,肿胀变形的尸体脖颈交缠在一起,组成巨大的漩涡状尸阵。腐烂的舌头垂落,滴下腥臭的污水,眼看就要滴在他脸上。
就在水流漫过鼻腔的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的铜钱剑突然迸发耀眼金光,刺得镜中鬼影纷纷发出凄厉惨叫。金光所到之处,缠在腿上的鬼手被灼出焦黑窟窿,散发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陈默狼狈地爬起身,却发现整间屋子的布局已然天翻地覆。原本的卧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九曲回廊,廊壁上每隔几步就立着一面蒙着白雾的镜子,镜面深处隐隐有黑影晃动。
他握紧发烫的罗盘,金属表面烫得几乎握不住,而指针却像发了疯般疯狂旋转,指向四面八方,根本无法辨别方向。镜面深处传来指甲抓挠玻璃的声响,“刺啦——刺啦——”,令人牙酸。雾气中渐渐浮现出溺亡者的残影,他们面色青紫,脖颈处的勒痕泛着诡异的淤红,口中不断涌出黑色污水,每走一步,身后就拖出长长的血脚印,在地面蜿蜒成扭曲的图案。
“逃不掉的……”潮湿黏腻的呢喃从四面八方涌来,陈默只觉后背突然贴上一片冰凉,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他惊恐地回头,镜中倒映的自己正诡异地笑着,缓缓举起双手,隔着镜面掐住了现实中自己的脖颈。窒息感袭来,他奋力挥出铜钱剑,剑锋在镜面上划出串串火星,却反而将镜中世界震得支离破碎。
数以百计的镜面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龟裂声,蛛网状的裂痕迅速蔓延。无数只惨白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指尖长着海葵般的吸盘,狠狠吸附在他的皮肤上。吸盘用力收缩,陈默感觉皮肤被扯得生疼,有温热的血液顺着吸盘边缘渗出。
走廊尽头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哗啦——哗啦——”,声音由远及近。浑身水渍的李阿婆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她光秃的头顶生出瀑布般的黑发,每一根发丝都在滴着腥臭的污水。腐烂的脚掌每踩一步,地板就蔓延开蛛网状的水渍,所过之处,木质地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当她张口时,数百条黑色小鱼从喉咙喷涌而出,鱼眼泛着诡异的红光,直扑陈默的眼睛。
陈默腰间的铜铃突然炸成碎片,化作金色符篆悬浮空中,却在接触小鱼的瞬间被腐蚀成黑色灰烬。他被逼退到墙角,背后的镜面突然向内凹陷,形成巨大的漩涡,将他整个人吞入镜中世界。
颠倒的空间里,溺亡者们倒悬着组成天花板,他们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陈默。污水从他们扭曲的指缝滴落,在地面汇聚成深不见底的血池。李阿婆的黑发如同活蛇缠住他的四肢,腐烂的嘴唇贴着他的耳畔,呼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腐臭味:“来陪我……永远泡在这池子里……”血池突然剧烈沸腾,无数只长满青苔的手从池中伸出,指甲缝里塞满腐烂的皮肉,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狠狠拖入猩红的深渊。陈默奋力挣扎,铜钱剑在血池中划出微弱的光芒,却在触及池水的瞬间,被染成刺目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