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垂落得悄无声息。天光褪成一种旧瓷器的青灰，远处几棵老槐树显出深黑的轮廓，枝桠瘦骨嶙峋地刺向天空。
风偶尔经过，摇动枯叶，发出细碎的、仿佛纸张摩擦的声响。墙角一丛野菊还未凋尽，黄瓣蜷缩着，在渐浓的夜色里愈发黯淡。
某处传来滴水声，很慢，很轻，像某种无始无终的计数，空气中有潮湿的泥土气味，混合着淡淡的朽木气息，吸进肺里，竟有些微微的凉意，一只晚归的麻雀倏地掠过屋檐，转瞬消失在苍茫之中，只余一片寂静，沉沉地压下来。
洛思棠陪着她走在回火车站的小路上，赵芝缘和洛季盛就静静的跟在身后，她抬头去看周璐烟的脸，她没哭，像是熬了很久，又像是忍住了什么。
她垂下眸，手指无意识的绞着毛衣下摆，毛衣被扯出细小的毛球。
洛思棠轻轻走近，没有出声，只是在她身旁，像一片羽毛落进寂静里，带来一丝温度。
“累了？”她问，声音低柔，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周璐烟没有回应她，洛思棠便不再多言，只是停下来拉住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拂开对方脸颊上的碎发，动作小心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
她垂下的眸看着洛思棠，心里酸软一片。
“我在这里。”她轻柔的低语，掌心覆上周璐烟紧绷的手背，一点点揉开那些发白的指节，把温暖慢慢渡过去。
路边灯的光晕在她们之间流淌，昏黄而静谧。洛思棠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静静地陪她走着，让沉默变得柔软，像一条无声接纳所有泪水的河。
“姐姐…”过了半响她才缓缓开口，“我好累…好难受，我想回家，”周璐烟的眼睛在暮色里呈现出一种潮湿的琥珀色，像是被雨水浸透的枫糖，睫毛垂落的弧度刚好截住一缕路灯光，在眼睑下方投出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脆弱的不像样…
她的眼神温软而专注，目光落在对方轻颤的睫毛上，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懂得。
“好，我们回去，”洛思棠开口时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掌心，睫毛下的眸子清澈而柔和，像是盛着整个夜晚的温柔。当看到对方眼尾微微泛红时，她的眼神暗了一瞬，流露出心疼的痕迹。
"我在这里呢。"她低声说，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洛思棠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像是在无声地承诺：你可以脆弱，我会好好接住。当周璐烟终于抬起视线时，她的瞳孔微微扩大，倒映着对方的身影，专注得仿佛此刻世界上只有这一个需要被温柔以待的人。
直到上了火车，周璐烟也是一声不吭，但身子依然紧紧的靠着她，洛思棠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困了就靠在我肩上睡一会儿，好不好？”
周璐烟看着她的眼睛，握住洛思棠的手，缓缓道：“姐，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她的声音太小了，洛思棠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她，“不好意思啊璐璐，车厢太吵了，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璐烟忽然很轻笑了，眼尾跟着笑意微微下弯，最犯规的是那双眼睛——眼波流转间渗出几分温柔的专注。
洛思棠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了些，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细白的指尖将布料揉出一小片褶皱。
想开口却说不出话，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突然伸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却在碰到发烫的耳垂时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指。
“怎么了姐姐？”周璐烟不动声色的勾了下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开口。
“没有…”洛思棠用手揉了一下红透了的脸，闭了闭眼，“我困，我…我得睡会了。”
说完就像死了一般安静。
……
周璐烟转头看向赵芝缘，后者看她情绪有好转后，才轻笑道：“璐璐别打扰她装死，”说完洛季盛也沉沉的笑了笑。
下火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洛思棠才复活，和周璐烟小聊了几句，周璐烟问道：“姐姐，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吧？”
“嗯？当然了，”洛思棠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奇怪，“怎么了，如果明天你想让我陪你的话，我可以请假。”
“不不，不是，爸爸的事情处理完…我也就应该上学了，”周璐烟看着她的眼睛，用舌尖顶了顶虎牙。
洛思棠疑惑的看向她，才听她低声开口道：“我想和你一个学校上学。”
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前者听完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啊，欢迎你啊，”但洛思棠好像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高兴。
暗夜潜伏的狼当然观察到了这一点，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跟着她回了家。
“快点去睡觉吧，都这么晚了，”洛季盛还是一如既往的催促孩子睡觉。
周璐烟一声不响地进了房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洛思棠，整个人像只固执的小狗一样紧贴着对方，手臂强硬地环住对方的腰，下巴却泄气般地抵在对方肩上，呼吸沉沉的打在颈窝里。
洛思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别动，"周璐烟闷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就一会儿。"
她身体僵了一下，像是想躲，最终却被她更用力地往自已怀里钻了钻，额头抵着洛思棠的锁骨，藏住了发红的眼角。
"怎么不开心了？"对方轻声问。
"别说话，"她闷闷地回，可声音却哑得不像话。
“…让我抱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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