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姣随后,“女儿身为长姊,在阿母不在之时,应行约束职责,却未多加劝导,消她心中怨弥,以至于造成今日万府之事,女儿,愿同罚处。”
程姣此言,其实也有她真心之意,她觉得对程少商的关心还是不够,幼时之事,她已无法补偿,但以后,她定要尽全力让程少商能做一个快乐的女娘。
“不是的,阿姊,此事是我一人之错…”程少商流下眼泪,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她的错啊。
程颂跪行两步,背挺得笔直,似是把弟弟妹妹护在身后,身上俨然有了兄长的气势“儿亦愿同罚!儿虽与少商相处时日不长,但儿能看出少商的秉性良善,不是大恶之人,若是犯下大错,也定蒙受委屈在先,大兄不在,儿便是长兄,却要幼妹受辱,是儿失责在先。”
“好!都是我程家的好儿郎,都有一副好襟骨。”萧元漪此话颇有些欣慰,只是面上看不出什么。
程少商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抓的紧紧的,眼泪止不住的掉。
萧元漪朗声,“来人!每人三十杖!”
三十杖!程少商眼泪都停了一瞬,“阿母,三十杖,阿姊,阿姊的身子受不住三十杖的,阿母。”程少商的脑子“嗡”的一下,语言都混乱了。
“你既心疼她身子,就该早些想到。”萧元漪是决心给程少商吃下一剂猛药,转而问向程姣,“你可有异议?”
程姣颔首回话,“女儿无异议,愿担此罚。”
武婢将程姣三人押下去,长长的军棍落下,程少商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武婢们死死拦住,迈不出分毫。
“阿母!阿母,我错了!你罚我吧,这件事不是兄姊们的错!”程少商的身子被军杖拦住,哭喊着跪倒在地上。
程少商对她在乎之人因她受过,以她不愿欠人分毫的性子,比杀了她还难受。
萧元漪亲手罚了自己的儿女,心里也不好受,但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程少商知道什么叫程家一心,荣辱与共的道理。
程姎听到消息赶到,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大伯母,这是出了什么事要如此重罚啊?”程姎跪下,语气急切,颇有些质问的意思,以程姎的性子,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
萧元漪看着跪在下面的程姎,想着因她之过,促使程姎虽与程姣三人相熟,却似隔着一层膜,这隔阂因她而起,就该由她打破。
“程姎,你可承认你的姓氏?”萧元漪一概往日的柔和,第一次对程姎沉着面。
程姎虽有些被吓到,但还是如实回答,“回大伯母的话,姎姎自是承认。”
“好,我今日便把话说开,程姎,你是程家的人,往后面对那些以此攻讦之人,你都要牢记这一点!抬起你的头!程是你的姓氏!也是你该承担的责任,看到庭院里的兄姊了吗?”
程姎看着眼前肃穆的萧元漪,又看了看庭院内受罚的程姣三人和早已泣不成声的程少商,她想,她应该明白了。
“程姎,愿同罚。”
“好,”萧元漪欣慰的点了点头,“拉下去,三十军棍!”
萧元漪看着目光所及的众人,都已罚过,那……轮到她自己了。
“将军何在!”萧元漪朗声道。
“诶!”程始三人早就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听到声音,连忙赶了过来。
路上遇到受刑的四人,在听到程少商哭哑的声音,只觉头皮发麻。
“嫋嫋,你且听着,阿母知道你委屈,但人生在世,不是什么事都算得清楚,你自小我便不在你身边教养,回家后,彼此性情都太过强硬,教你的那些你也未必愿意学,但是,你记着,那些都可以不学,可今天这一课,是你必须要记住的!名曰:家人。”
这是萧元漪第一次在程少商面前叫她的小字,以往是她太过强硬,伤了幼女的心。
“将军,当年,你我远赴孤城,战场兵戈十余年,为大义抛下两个女儿,
不曾在她年少受人欺辱时,出声制止,
亦不曾在她受尽磋磨时,为其撑腰,
更不曾在她读书启蒙时,言传身教。
不曾教,有何颜面要求她面面俱到,
子不教,父之过
子女没有收到良好的教育,是父母的过错,
将军,可愿与我同担此罚!”
萧元漪此举惊了众人,没有人会想到她会用家法罚自己,天下倡导孝道,但凡有人到衙门状告子女不肖,不论是否属实,其子女的财产田产都将归其所有,这种风气下,萧元漪此举堪称骇人。
没想到,程始竟也答应的干脆,“大丈夫顶天立地,我程始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百姓,唯独对家人亏欠,夫人此举,甚得我心,我愿与夫人共罚!”
“好,五十杖!行刑!”
两旁的武婢们倒是有些踌躇,“不必留手,这是军令!”萧元漪说道。
“是!”武婢们齐声道。
“且慢。”程始出言制止。
“婿伯,有何指教?”萧元漪有些疑惑。
“长嫂既要行主母令,行军法管家,那怎么能漏了我们夫妻二人。同为程家人,就该同责。”程止拱手朗声,桑舜华在旁随着夫君拱手行礼。
“好,你们有心了,但婿伯不日将要上任骅县,不宜大动干戈,娣妇身子也不好,三十戒尺,你二人可认?”
“遵主母令,认罚/遵主母令,认罚。”
程少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板子没砸到她的身上,可她的心却更难受堵的慌。
那日的夜晚,一堆人在庭院内行刑,杖杖砸肉的声音混着程少商哭哑的声音。
那晚的程家,一条黄狗路过,怕是都要拖进去打板子。
众人的院落中,伤药数不清的送进去。
次日早膳,众人默契在自家院内用餐,却忘了……
程家大母坐在主座,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膳堂。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