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大教堂的尖顶刺破暮色，苏伊澄踮脚调整模特腰间的珠光纱。玻璃幕墙外闪过惊雷，雨帘将Duomo广场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她嗅到被雨水泡发的鸢尾花香——这种蓝紫色花朵总让她想起童年老宅阁楼的彩窗。
"抱歉，这里是私人备展区——"
裁缝剪悬在半空，松绿绸缎从她臂弯滑落。闯入者斜倚在门框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胡桃木地板上洇出深色星群。黑色高领毛衣裹着精瘦腰线，右耳鸢尾耳钉在顶灯下晃出碎芒，像文艺复兴壁画里偷溜出来的年轻神祇。
男人指尖叩击她立在墙角的复古留声机，哼着段空灵的旋律。雨声渐密，他转调时喉结轻颤，让苏伊澄想起祖母那台老式缝纫机穿透亚麻布的震颤。
"《G小调柔板》？"她将珠针别回麂皮针插，金属与皮革相撞发出细响，"但第三小节转调处理得很特别。"
黄明昊侧过头，泪痣随笑意漾开："设计师的耳朵都这么刁钻？"他随手捞起案上真丝绡对着光，布料在他指间流淌成液态银河，"就像这块布料，看着像晨雾，实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惊雷炸响的瞬间，苏伊澄后退半步。浓缩咖啡杯翻倒在月白绸缎上，深褐液体蜿蜒成达芬奇手稿般的诡谲纹路。她攥紧湿布料的手指忽然被暖意覆住。
"别动。"他脱下皮衣罩在她膝头，柑橘混着琥珀的香气漫上来，像西西里岛被阳光晒化的蜜蜡，"知道吗？有些意外..."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银勺刮过咖啡渍，金属与丝绸摩擦出令人战栗的沙沙声，"会成为神谕。"
他忽然握住她执剪的右手，刀刃悬在污渍上方三寸。苏伊澄发现他虎口有枚淡色齿痕，像是被某种小兽幼崽啃咬过的印记。"从这里裁开，"他气息扫过她耳后碎发，"让裂痕变成银河。"
剪刀破开绸缎的声响如同竖琴断弦。黄明昊哼起新旋律，咖啡斑痕竟沿着音阶舒展，在真丝上绽出星云图腾。苏伊澄腕间的星月链坠随动作轻晃，在布料投下细碎光斑，仿佛他哼唱的每个音符都具象成了可视的星辰。
"黄先生！"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他迅速扯下模特颈间的雪纺飘带，在碎布上画了串音符塞进她口袋。冰凉的指尖擦过她掌心纹路："赔你的裙子，记得听答案。"
暴雨仍在敲打穹顶。苏伊澄摩挲着布料切口——《G弦上的咏叹调》的起始符，她曾在巴黎午夜听过街头艺人用大提琴演绎这段旋律。手机突然震动，合作方邮件映入眼帘："推荐模特资料已发送，艺人姓名：黄明昊。"
她转身望向雨幕，那个身影正撑开黑伞踏入广场。伞骨划过路灯的瞬间，他忽然仰头看向她所在的楼层。雨丝在伞面炸成银花，他抬手将什么物件抛向空中。
暗红丝绒盒划出抛物线，精准坠入她窗边的鸢尾花盆。打开是枚缠着银线的蓝宝石耳钉，内侧刻着法文"Prélude"——序曲。
楼下传来被雨声冲淡的轻笑。苏伊澄把耳钉别在衬衫领口，冰凉的宝石贴着她跳动的颈动脉。备展镜里映出咖啡渍改造的裙摆，那些星云此刻正随着远处隐约的钢琴声流转。
雨停了。她触摸湿润的窗框，发现他停留过的地方，有人用雾气画了颗吞吃月亮的小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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