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笺

夏湫剥开一颗橘子味硬糖，甜味在舌尖散开时，瞥见他校服袖口沾着的灰尘：“你……背我来的？”

记忆里模糊的颠簸感突然清晰——时笺背着她跑过积雪的操场，呼吸声重重地砸在她颈边。

少年耳尖泛红，别过脸去：“不然看着你在走廊喂麻雀？”

他起身打开窗户，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在他发梢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腕表上的北斗七星在雪光中闪烁，“初雪纪念。”

他突然说，“等你好了，带你去天台看星星。”

放学的铃声与踩雪声交织成一片。

夏湫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时笺被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推搡着走远。

他一边挣扎一边回头，黑色围巾在风中扬起：“周一记得带糖啊，同桌！”

手机在书包里震动。妈妈的消息框里躺着三条未读：

「今天的药吃了吗？」

「降温了，别在外面逗留」

「离那个男生远一点」

最后一条消息让她呼吸一滞。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夏湫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走向与校门相反的方向。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她数着自己的脚印，突然想起时笺奔跑时剧烈起伏的后背，和那句“带你去天台看星星”。

废弃天文台的铁门布满铁锈，推开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夏湫抖落肩头的雪，从书包夹层摸出药瓶。玻璃瓶与掌心的温度接触，立刻蒙上一层白雾。

两粒药片吞下，她从羽绒服内袋掏出印着雪花图案的信纸，钢笔尖在纸面洇出细小的墨点：

「时笺：

今天你问我为什么总盯着窗外看。

其实我在看——你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PS.你的心跳声一点也不吵。

—— 12.17 夏湫」

信纸被对折三次，塞进《小王子》扉页。

就在这时，阁楼的木梁突然发出“吱呀”声响。

一只灰麻雀扑棱着翅膀撞破蛛网，尖锐的喙叼走信纸一角。

夏湫惊呼着伸手去抓，却只触到几片飘落的羽毛。

她追到窗边，看着那片带着“PS.”字样的纸片，混着雪花跌进老槐树的枝桠间。

远处传来时笺的喊声，隐约带着焦急：“夏湫！你在哪？”

“同学，这是你们班的材料。”

清甜的女声惊得夏湫差点打翻窗台的保温杯。

扎着金丝蝴蝶结的女生抱着一叠表格，目光扫过她慌乱藏起的《小王子》：“时笺又乱放东西了吧？”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是学生会苏韵。”

夏湫攥着书的手指发白，书脊硌得掌心生疼：“……我自己带来的。”

苏韵将表格放在积灰的望远镜上，发梢的茉莉花香混着雪的气息：“下周社团招新，记得提醒他交摄影社申请表。”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他每年初雪都拍星空，今年……”

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夏湫透过蒙着雾气的玻璃，看见时笺仰头张望的身影。

他的围巾歪在一边，怀里抱着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白气从领口源源不断冒出来。

“在那儿！”时笺的声音带着欣喜。

苏韵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湫一眼，转身离开时，马尾辫上的蝴蝶结扫过她手背，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