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窗帘是淡蓝色的,像被水洗褪色的天空,褶皱里藏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
夏湫靠在床头,指尖轻轻划过病历本上的字迹——“心功能Ⅲ级,建议尽快手术”,黑色宋体字被反复摩挲得微微发亮。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走廊飘来的饭菜香,在鼻腔里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味道。
“夏湫。”
母亲推门进来时,金属门把手撞在墙壁上发出闷响。
她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花瓣被塑料袋闷得有些发蔫。
夏湫下意识合上病历本,可母亲的目光已经落在封皮的烫金字上。
那双常年操持家务的手微微颤抖,眼眶瞬间漫上红血丝,却仍强撑着笑容:“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夏湫扯动嘴角,喉间像卡着片玻璃。
母亲把花插进廉价的塑料花瓶,水溅出来打湿了床头柜:“时笺来看你了。”
夏湫的手指猛地攥紧被单,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监护仪发出短暂的异常波动,很快又恢复规律的滴答声。
时笺抱着一摞笔记进来时,羽绒服上还沾着细碎的雪粒。
他的头发长了,凌乱地垂在额前;下巴冒出淡青的胡茬,深蓝色校服外套皱巴巴的,袖口处还沾着不知名的颜料痕迹,像是好几天没换过。
“听说你要手术了?”他把笔记放在床头,纸页摩擦发出沙沙声,“我整理了这学期的重点。”
夏湫翻开笔记,每一页都工整得像印刷品,重点段落用荧光笔标成温暖的黄色,边角还画着小小的星星。
她突然想起天文台那个雨夜,他握着钥匙在墙上刻下痕迹时说:“星星是宇宙的标点符号。”
“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雪。
时笺挠了挠头,耳尖泛红:“那个……学姐把围巾还给我了。”
夏湫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监护仪发出一声突兀的长鸣。
“她说不是她织的。”时笺从书包里掏出那条深蓝色围巾,毛线被反复揉捏得有些起球,“我查了毛线店记录,是你买的。”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围巾夹层微微鼓起的部分,那里藏着一封写满心事的信,边角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
“时笺!”
苏韵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高跟鞋在瓷砖地面敲出急促的声响。
她抱着一叠化验单,目光落在时笺手中的围巾上,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主任找你。”她的声音生硬得像块冰,“现在。”
时笺皱眉:“可我刚来——”
“关于保送的事。”苏韵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文件夹边缘,“很重要。”
时笺犹豫了一下,把围巾轻轻放在夏湫枕边,布料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我马上回来。”
门重重关上后,苏韵跌坐在椅子上,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凌乱的弧度。
“你告诉他了?”她声音发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化验单上时笺的名字。
夏湫摇摇头,手指颤抖着拆开围巾夹层——那封信还在,牛皮纸被毛线染成淡淡的蓝,只是边缘有些泛黄。
“为什么不看?”苏韵问,喉间滚动着压抑的呜咽。
夏湫把信放回夹层,抚平翘起的边角:“现在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