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封信是在深夜写的。
病房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混着走廊传来的护士推车轱辘声。
夏湫借着应急灯微弱的绿光,在病历本背面写下:
「时笺:
今天你提到她时,眼睛里有星星。
原来心碎的时候,真的会听见声音——像玻璃裂开的脆响,又像流星坠落的寂静。
——1.25 夏湫」
笔尖划破纸面,在“声音”二字下方留下一道细长的伤痕。
母亲推门进来时,夏湫迅速合上病历本,金属扣撞出闷响。
但母亲还是看见了;那双布满细纹的手轻轻覆上来,将她搂进怀里。
泪水浸湿了病号服的领口,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替你保存好不好?”
夏湫摇头,把信折成纸飞机。
夜风从虚掩的窗缝钻进来,卷着它飞向远处,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夜色里,像一颗坠落的流星。
手术前一天,时笺没来。
夏湫望着病房门口,从清晨等到暮色染红窗帘。
护士进来更换输液瓶时,金属托盘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你朋友托我带的。”护士递来一个复古造型的MP3,外壳刻着小小的北斗七星图案,“说是让你听听。”
耳机里,时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涌进来:“夏湫,听说你喜欢星星?我录了段天文馆的解说……”
背景音里,解说员正在介绍天琴座:“在中国古代,织女星被称为‘婺女’,象征着……”
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翻页声。
夏湫正要摘下耳机,突然听见时笺压低的声音,像是对着麦克风犹豫许久:“其实我……”
“时笺!”苏韵的呼唤从远处传来,“该走了。”
录音到此结束,只剩下绵长的空白。
夏湫反复听着最后三秒的寂静,仿佛那里藏着整个宇宙的答案。
手术很成功,但夏湫再也没见过时笺。
出院那天,梧桐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母亲递给她一个牛皮信封,封口处贴着褪色的星空贴纸:“苏韵送来的。”
里面是两张车票——北京西→青海湖,日期是高考后的第一天。
票根边缘印着细密的小字:“最佳观星季”。
“她说……”母亲声音哽咽,指腹摩挲着车票上的褶皱,“这是时笺给你的毕业礼物。”
夏湫摩挲着车票,突然笑了,胸腔里的新瓣膜随着心跳微微发热:“妈,我想去剪头发。”
理发店的镜子前,长发一缕缕落下,在地面铺成黑色的绸缎。
夏湫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消瘦,但眼睛亮得像青海湖畔的星辰。
“很适合你。”理发师说。
夏湫摸摸齐耳的短发,轻声说:“嗯,新的开始。”
高考前最后一个月,夏湫在图书馆偶遇苏韵。
夕阳把书架染成蜂蜜色,苏韵站在光影交界处,手里拿着一本翻旧的《小王子》,书签是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
“他要去美国了。”苏韵突然说,指甲抠进书脊的烫金字,“提前录取。”
夏湫的笔尖停在纸上,蓝黑墨水在草稿纸上洇出深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