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封信笺

“围巾里的信……”苏韵声音发抖，镜片后的眼睛泛起水光，“我看过了。”

夏湫合上书，封皮上的小王子正在画羊圈。她平静地问：“然后呢？”

“我不会告诉他。”苏韵抬起头，眼泪砸在《小王子》的扉页上，“但你能不能……别放弃？”

夏湫望向窗外，一群白鸽掠过蓝天，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清脆悦耳。

“我没有放弃。”她轻声说，指尖划过心口处淡淡的手术疤痕，“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第五封信写在手术同意书上。

夏湫握着钢笔的手有些发颤，蓝色墨水在“手术风险告知”几个字上晕染开。

她签完字，在监护人签名旁边画了颗小小的星星，尾端拖着细长的彗尾。

医生说过，这次手术风险很高。

她想了想，又添上一行字：

“时笺，你要——”

笔突然没墨了，夏湫望着未写完的"幸福"二字，轻轻放下笔。

窗外，今年的第一朵樱花正从枝头坠落，粉色花瓣飘落在手术同意书的边缘，像一个温柔的句点。

MP3里的沉默比想象中更震耳欲聋。

夏湫躺在病床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银色的小机器。

磨砂质感的外壳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耳机线缠绕在她手腕上，像一条冰冷的金属蛇。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顺着玻璃蜿蜒成透明的泪痕，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交织，像某种倒计时。

她已经听了二十七遍。

“其实我……”时笺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留下三秒令人窒息的空白。

二十七遍里，夏湫尝试填补各种可能——

“其实我知道”

“其实我很抱歉”

“其实我喜欢……”

每一次想象都像一把钝刀，在心脏上轻轻剐蹭。

耳机突然被轻轻摘掉。

“再听下去，电池要耗尽了。”苏韵站在床边，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化验单，边缘被捏得发皱，“他让我转交这个。”

那是一张手绘的星图，牛皮纸上的墨迹还带着晕染的痕迹。

密密麻麻的星座旁，用蓝色彩铅写着“等你好了，我们去看真正的银河”，字迹边缘被橡皮擦反复修改过，残留着细碎的纸屑。

夏湫的指尖触到那些笔迹，突然问：“录音最后，他本来要说什么？”

苏韵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床头柜，带倒了半杯凉透的菊花茶。

真相出现在一个失眠的凌晨。

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夏湫因心悸醒来时，发现苏韵蜷在陪护椅上睡着了。

手机从她白大褂口袋滑落在地，屏幕还亮着——是一条未发送的短信：

「时笺，我决定不告诉夏湫你录完音后说的话。既然你已经选择出国，就让她带着希望进手术室吧。」

短信发送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夏湫偷偷拆开MP3反复聆听的时刻。

窗外的天光渐渐泛白，第一缕晨光爬上苏韵眼下的青黑，夏湫轻轻把手机放回去，按键时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键，苏韵睫毛颤动了一下，又陷入沉睡。

原来有些答案，不如永远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