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在储物间找到了那盘被剪过的录音母带。
积灰的纸箱里,老式磁带外壳布满划痕,标签上用红笔写着"20XX.6.15"——正是夏湫手术前的日子。
她跪在满地旧物中间,婚纱头纱缠住了脚踝,终于对着追进来的时笺痛哭失声:"对不起……我当年删掉的不止那句话……"
录音机转动时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沙沙的电流声中,放出当年被剪掉的最后一段:
“其实我早知道你喜欢苏韵。”夏湫的声音带着呼吸的颤音,背景里能听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所以第五封信才写不下去——”
“我怎么能祝你和别人幸福呢?”停顿了两秒,传来压抑的抽气声,“……但如果是苏韵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时笺,你和苏韵一定要幸福,我还想吃你俩的喜糖呢!”
时笺怔怔地看着妻子。
苏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高中毕业典礼上,人群欢呼着抛起学士帽,夏湫站在台阶边缘,白色连衣裙被风吹起一角,她正望着远处相视而笑的自己和苏韵。
照片背面是夏湫的字迹:“你看他们多配。”,字迹边缘被水痕晕染,形成细小的蓝色波浪。
天文台拆迁前夜,时笺带着暖暖翻过围栏。
锈蚀的铁门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月光穿过穹顶的破洞,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和十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暖暖突然指着墙角,粉色运动鞋踩碎满地玻璃渣:“爸爸,有东西在发光!”
灰尘飞扬中,那本夏湫当年藏信的《小王子》斜倚在剥落的墙皮旁,书页间夹着张崭新的信纸,纸面还带着淡淡墨香:
「给长大的暖暖:
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天文台终于要消失啦。
别难过,星星会替我们记住所有秘密。
—— 夏湫」
信纸边缘画着小小的向日葵,每片花瓣都仔细描了金边。
暖暖好奇地问:“爸爸,这是魔法吗?”
她发间的草莓香味混着天文台特有的霉味,时笺望向星空,织女星温柔地闪烁着。
他想起夏湫曾在日记本里写过:“暗恋是一个人的天文观测。”
而现在,他们终于共享同一片星轨。
回家路上,暖暖突然说:“爸爸,我昨天梦见一个姐姐。”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笺握着女儿的小手紧了紧:“她说什么了?”
“她说……”小女孩眨着酷似夏湫的杏眼,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暖暖要替我看着爸爸,别让他总熬夜’。”
时笺蹲下来紧紧抱住女儿,暖暖书包上的星星挂件硌着他胸口的手术徽章,冰凉如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苏韵站在前方的路灯下等他们,手里捧着刚买的向日葵,花瓣被夜风吹得轻轻颤动。
夜风掠过耳畔,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
“你看,我终究还是祝福你了。”
远处的天文台废墟上,拆迁队的探照灯突然亮起,照亮半空中漂浮的尘埃,像无数颗正在坠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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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湫:“暗恋是一个人的天文观测——明明知道星辰遥不可及,还是忍不住记录它的轨迹。”
时笺:“有些人像氧气,存在时不觉特别,失去后才知道无法呼吸。”
苏韵:“有些花,不必非要摘下来闻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