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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幸福

非爱勿扰

开学第一周的时间如同指尖流沙般悄然流逝。对于新入职的安迷修老师而言,这一周既充满期待又令人忐忑。站在讲台上的每个瞬间,他都能感受到几十双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好在大多数学生都表现得乖巧懂事,让他渐渐找到了教书育人的节奏。

在短短五天里,安迷修已经能叫出班上大半同学的名字。热情开朗的莉娅总爱举手回答问题,腼腆的格瑞虽然沉默却作业完成得一丝不苟,活泼的金常常在课后缠着他问东问西...这些可爱的面孔让初为人师的安迷修倍感欣慰。

然而,在所有学生中,唯独雷狮是个例外。

每当其他科任老师向他反映雷狮逃课或睡觉时,安迷修总会不自觉地皱眉。更让他困扰的是,这个学生在自己课上却表现出诡异的专注——不是认真听讲的那种专注,而是以一种令人不适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观察什么有趣的实验对象。

"雷狮同学,请回答这个问题。"安迷修曾试图用提问来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

"不会。"对方干脆利落的回答伴随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请你把笔记补上。"

"笔记本忘带了。"

几次交锋后,安迷修终于在某天晚自习下定了决心。他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暗暗发誓要尽量减少与这个学生的单独接触。说来也怪,之后几天雷狮确实安分了不少,这让安迷修松了一口气,第一周总算平稳度过。

周六放学铃响起时,整个校园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息。学生们像出笼的小鸟般叽叽喳喳地收拾书包,讨论着周末计划。安迷修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由于家住的较远,安迷修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公寓。虽然同事们邀请他住教职工宿舍,但他更喜欢独处的宁静。收拾行李时,他发现窗台上的盆栽有些蔫了,连忙浇了水,又检查了一遍门窗。

"终于可以回家了。"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时,安迷修长舒一口气。九月初的阳光依然炽热,他眯起眼睛,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惊到。

校门前停着一辆锃亮的黑色迈巴赫,流畅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安迷修正猜想是哪位家长如此阔绰,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懒洋洋地走出校门。

雷狮?!

少年随手将书包抛给身旁穿黑衣的保镖,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无数次。他漫不经心地拉开车门,修长的腿一跨便坐进车内。这时安迷修才注意到雷狮身后还跟着个戴围巾的男孩,看起来年纪更小,也许是弟弟。两人很快消失在深色车窗后。

"原来是个富家子弟..."安迷修小声嘀咕,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反感。他想起雷狮平日目中无人的做派,突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正当他出神时,远处传来公交到站的提示音。安迷修猛地回神,拖着行李箱狂奔,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公交车关上了门。"该死!"他懊恼地看着时刻表,下一班要等四十分钟。

就在这时,那辆黑色豪车去而复返,缓缓停在他面前。后车窗无声降下,露出雷狮那张总是挂着嘲讽表情的脸。

"喂,安迷修。"少年拖长音调,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窗框,"需要本大爷载你一程吗?"语气里的揶揄几乎要溢出来。

安迷修感到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他挺直腰板,刻意用最官方的语气回答:"谢谢雷狮同学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雷狮故作遗憾地耸肩,但唇角上扬的弧度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那好吧,真可惜。"车窗缓缓上升,将那张讨厌的脸隔绝在深色玻璃后。豪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只留下淡淡的尾气。

"什么人啊..."安迷修对着远去的车影翻了个白眼。他掏出手机扫了辆共享单车,把行李箱费力地固定在车后座上。九月的风吹拂过他微微出汗的额头,单车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附和主人郁闷的心情。

半小时后,安迷修终于抵达家所在的小区。这是一片有些年头的居民区,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楼下花坛里种着各户人家精心照料的植物。与雷狮家那种冷冰冰的豪车相比,这里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让他瞬间放松下来。

站在家门前,安迷修调整呼吸,换上轻松的表情。钥匙转动的声音惊动了厨房里的安妈妈。

"妈,我回来了!"他故意提高音量,却没得到回应。安迷修蹑手蹑脚地走到母亲身后,突然伸手环住她略显单薄的肩膀。

"哎呀!"安妈妈惊得差点扔掉菜刀,转身看到儿子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崽崽回来啦!"她匆忙在围裙上擦手,却还是沾着葱花的手指已经抚上安迷修的脸颊,"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脸都瘦了一圈。"

安迷修正要辩解,就被母亲推出厨房:"先去休息,马上就能开饭了。"透过玻璃门,他能看到母亲忙碌的背影和锅里升腾的热气,熟悉的香味勾得他肚子咕咕作响。

这一刻,所有关于雷狮的烦心事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厨房里飘出的香气还未散去,安妈端着最后一盘清炒时蔬从氤氲的热气中走出来。瓷碗边缘还沾着几滴晶亮的油珠,在暖黄色灯光下像琥珀般闪烁。她利落地将盘子放在已经摆好三菜一汤的餐桌中央,又顺手把安迷修面前有些歪斜的餐垫摆正。

"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安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着儿子发梢还带着浴室的水汽,忍不住伸手替他捋了捋翘起的呆毛。木质餐桌年轮般的纹理在灯光下舒展,倒映着母子二人的影子。

安迷修深吸一口气,排骨的甜香混合着米饭的热气扑面而来。他正要把筷子伸向色泽红亮的排骨,母亲带笑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崽崽啊,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呐?"

筷子尖在半空微妙地顿住。雷狮的身影突然闪现,那个紫眸少年恶作剧得逞的笑声仿佛又在耳畔炸响。安迷修无意识地磨了磨后槽牙,却在抬头瞬间换上温和笑容:"很好,凹凸学院的学生们都很可爱。"咬下的排骨外层酥脆,蜜色的酱汁在齿间爆开,他眯起眼睛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妈,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喜欢就多吃点。"安妈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来,筷子夹着的五花肉在安迷修碗里落下时颤巍巍地晃了晃。餐厅一时只剩时钟滴答与瓷勺碰撞的轻响,窗外晚霞正把最后几缕玫红色涂在玻璃上。

当安妈再次开口时,问题像颗石子突然投入平静的湖面:"崽崽啊,你找到心仪的Alpha了吗?"

"咳咳...!"安迷修被饭粒呛得满脸通红,喉结剧烈滚动着才没失态。他盯着碗里突然变得刺眼的米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筷子上的竹纹:"妈,你怎么突然......"

灯光在安妈银灰色的发丝上镀了层柔光,她放下筷子的动作很轻,却在木质桌面叩出笃定的声响。"星际婚姻法修正案下周就要生效了。"她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布,裹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妈妈昨天去社区中心看到你的档案已经被标黄了。"

安迷修注视着母亲手背上淡褐色的老年斑,那里还粘着片小小的葱花。他突然意识到那双手不再像记忆中能同时颠两个炒锅的样子了。Omega保护协会的警告函其实上周就躺在他书包夹层,烫金的"强制匹配倒计时365天"在黑暗中发着刺目的光。

"雷...我是说,学校功课比较忙。"他改口的瞬间,舌尖尝到排骨残留的酸甜忽然变成了苦涩。安妈起身收拾碗筷时,围裙腰带在背后系成的蝴蝶结有些歪斜,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当温暖的手掌落在发顶时,安迷修闻到母亲袖口沾染的洗洁精柠檬香。那句"妈妈希望你能幸福"带着厨房飘来的余温,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时额头上同样温度的手帕。他猛地站起时椅子在地面划出短促的声响:"我来帮您......"

"哗哗"的水声已经响起,安妈从厨房探出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半边脸庞。她摆手的动作带动腕间的老银镯叮当作响。在弥漫的洗洁精泡沫香气中,安迷修突然觉得,或许幸福本来就藏在排骨的酱色里,躲在这方被灯光照得毛茸茸的餐桌上,根本不需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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