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手指般细嫩的触须缠上脚踝的瞬间,我右眼的机械瞳孔突然爆出一串乱码。那些半透明的触须正在往皮肤里钻,像输液管一样注入冰凉的液体。记忆像被强行撬开的罐头,酸臭的汁液喷了我满脸——
五岁的我赤脚站在实验室里,二十三个培养舱围成圆圈。穿白大褂的女人用钢笔轻敲我的太阳穴:"林七夜,挑一个你最喜欢的。"她的声音像裹了蜜的刀片。培养舱里浮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男孩,有的少了条胳膊,有的胸腔里长着齿轮心脏。最角落的培养舱标着XIII-13,里面的男孩突然睁开眼睛,对我露出鲨鱼般的微笑。
"想起来了吗?"婴儿子体用脐带缠住我的脖子,声带振动出诡异的摇篮曲音调,"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它额头突然裂开,露出嵌在血肉里的XIII纹章——和停尸间门牌号相同的字体。
我右臂的金爪不受控制地刺向它天灵盖,却在接触前0.1秒急刹。机械义眼弹出鲜红警告:【禁止伤害母体核心】。婴儿子体趁机一口咬在我手腕上,乳牙精准刺进机械与血肉的连接处。
"操!"蓝血从伤口喷出来,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每颗冰晶里都闪回着记忆碎片:七岁时被迫用金爪撕开某个容器的喉咙,十二岁在培养舱里看着自己的皮肤被神格碎片侵蚀,上个月便利店夜班时突然流下的鼻血里带着齿轮碎屑...
婴儿子体的头颅突然膨胀成三倍大,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板纹路:"俱乐部说,等我们互相吃干净了..."它喉咙深处传来电机过载的嗡嗡声,"就能变成爸爸喜欢的乖孩子——"
金爪突然自爆。飞溅的金属碎片削掉了子体半个脑袋,它剩下的独眼难以置信地瞪大。我趁机扯断脖子上的脐带,发现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着荧光的蓝色数据流。
"原来如此。"我舔了舔嘴角的血,机械义眼终于突破指令封锁,"你们根本不是生物。"
母巢的二十四颗头颅同时发出尖啸。培养舱碎片在声波中悬浮起来,像无数棱镜折射着蓝血的光。借着这诡异的照明,我看见母巢核心处嵌着个婴儿头骨——天灵盖上打着和我右眼同款的条形码。
XIII-00。
后颈汗毛突然竖起。二十三条金属脐带从不同角度刺来,我侧身翻滚,金爪残骸擦着最近的头颅划过。被削掉耳朵的头颅发出老人般的叹息:"我们试过逃跑...墙上那些抓痕..."
通风管道的铁栅栏突然崩飞,更多子体像蜘蛛般爬出来。它们用我的脸做出各种表情:哭泣的嘴角挂着机油,大笑时露出焊死的金属牙齿。最瘆人的是那个孕妇形态的子体,她掀开鼓胀的腹部,里面蜷缩着个机械胎儿。
"俱乐部用我们的基因..."我踹开扑来的子体,发现它们伤口里露出的不是骨头,而是和便利店收银机同款的零件,"所以那些惨叫都是..."
孕妇子体突然喷出漫天齿轮。我下意识用左臂遮挡,右眼却自动锁定某个高速旋转的齿轮——是暴食那晚在便利店用的餐刀同款材质。记忆突然串联成线:俱乐部发放的武器全带着熟悉的触感,因为他们早就在容器身上测试过千万遍。
"你们这群疯子!"金爪残骸突然变形成锯齿刀,我踩着漂浮的培养舱碎片跃起,刀锋划出耀眼的电弧。母巢的三颗头颅应声落地,却在触碰到蓝血的瞬间化作数据洪流,顺着地面窜回主体。
断臂处突然传来剧痛。低头看见皮下钻出六条机械触须,正贪婪地吸收空气中的蓝血冰晶。更可怕的是它们移动的轨迹——完全不受我控制,却精准地拦截了背后袭来的子体。
"连你也要造反?"我咬牙撕开右肩的机械接口,火花四溅中闻到自己的血肉被烧焦的味道。触须疯狂扭动,其中一条突然刺入母巢的伤口,开始反向抽取数据流。
母巢发出二十四重混音的哀嚎。所有子体突然僵直,皮肤下浮现出和我相同的金色纹路。右眼视野被数据洪流淹没,最后清晰的是通风管道上方的血字——有人用指甲刻出了逃生路线,箭头末端标着"祭坛"。
断臂触须突然暴长,像蜘蛛腿般插入墙壁裂缝。身体被强行拖向通风管道时,我最后瞥见母巢核心的头骨正在融化。它漆黑的眼窝流出蓝血,嘴型分明在说:"快逃..."
通风管道的铁皮被撞得凹陷。我蜷缩在黑暗里,听着下方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鸣。触须还在不受控制地生长,它们挖开生锈的管道接缝,露出后面被血字标记的通道。最清晰的那行字写着:"去祭坛,吃下真正的神。"
断臂断面突然传来刺痛。新生的机械触须正把某个东西塞进我手里——是半片染血的便利店工牌,背面刻着暴食的餐刀图案。
通风管道的铁皮在背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像条被剥了皮的蛇在黑暗中蠕动。断臂处的机械触须还在疯长,它们扎进锈蚀的金属接缝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像一群饿极了的豺狼在啃食骨头。
"操...停下..."我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舌尖尝到机油混着铁锈的味道。那些触须根本不理我,反而变本加厉地撕开前方挡路的铁栅栏。蓝血从伤口滴落,在管道内壁蚀刻出冒烟的焦痕——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机械义肢,是俱乐部埋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怪物。
管道突然垂直下坠,我整个人砸进积满腐水的竖井。污水灌进鼻腔的瞬间,右眼突然弹出全息地图:【祭坛路线激活】。泡发的死老鼠擦着脸颊漂过,我看见水底沉着半块培养舱碎片,上面用血画着箭头。伸手去捞时,机械触须突然暴起刺穿水面——它们钉住了我后颈的皮肤。
"你他妈..."冰凉的触须尖端抵着颈椎凹陷处,那里有个我从来不知道的微型接口。二十三年的人生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每次体检时医生固定按压的后颈位置,便利店更衣室总是莫名消失的制服,还有那些醒来后发现枕头上沾着机油的清晨...
污水突然沸腾。无数婴儿子体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的皮肤被泡得发胀,像腐烂的饺子皮裹着机械馅料。最前排的子体张开嘴,喉咙里传出录音机卡带的沙沙声:"为...什...么...逃..."它们的声带显然已经泡坏了,但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机械义眼还在死死盯着我。
机械触须突然全部回缩,在我断臂处拧成钻头形状。剧痛从神经末梢炸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脊椎里传来密码破译的电子音。污水突然像被无形的手分开,露出底下锈红色的应急通道盖板——盖板中央刻着XIII-00的烙印,边缘结着厚厚的血痂。
"原来你也是钥匙。"我咧开流血的嘴角,用还能动的左手抓住盖板边缘。指甲翻开的疼痛比不上心底翻涌的恶心,那些渗进指纹里的血痂正在融化,顺着掌纹爬成发光的电路图纹路。
盖板掀开的刹那,所有子体突然集体死机。它们的机械眼珠疯狂转动,最后全部定格成惊恐的放大状。通道下方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便利店后巷垃圾站里,那个总在凌晨三点出现的黑衣人身上的防腐剂气味。
机械触须突然发狂般把我拽进通道。下坠时我看见四壁嵌满培养舱残骸,每个碎片里都凝固着一张我不同年龄段的惊恐面孔。最底部的碎片最大,里面封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她手里的钢笔正在滴血,血珠在培养液里凝成"祭品"两个字。
后背着地的瞬间,机械触须突然全部软化。它们像犯错的小狗般蜷缩在我断臂处,而我的左手正按在一块温热的东西上。借着通道底部幽蓝的应急灯,我看见掌心下是半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金属心室表面刻着便利店工号,冠状动脉里流动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蓝血。
"欢迎回家,第23号祭品。"头顶传来液压门开启的嘶鸣,那个用钢笔敲过我太阳穴的女声轻轻叹息,"你果然是最接近成功的那个。"
通道尽头亮起雪白的无影灯,灯光里浮动着金色神格碎片。我的机械触须突然全部立起,它们指向光源的姿态,就像饿了三天的鬣狗看见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