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被啃得残缺不全的脸。左脸的皮肉已经没了，露出森白的颧骨和黑洞洞的牙床。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那是双熟悉的眼睛，冰蓝色的瞳孔，眼尾微微上挑，左眼下有颗泪痣。
和冰柜里那个白发少年，和我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头发不是黑色，也不是雪白，而是诡异的暗红色，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还在往下滴着腥臭的液体。
"你好啊，"他咧嘴笑了，碎牙间流出黑色的涎水，"七哥。"
棒球棍突然横扫过来。我下意识地举起机械触须格挡，"铛"的一声巨响，震得我虎口发麻。触须上的蓝光瞬间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那不是普通的棒球棍——棍体上刻满了和我身上相同的金色纹路，棍头镶嵌着一块正在跳动的红色神格碎片，像是颗腐烂的心脏。
黑影已经扑到我身后。我能闻到它身上尸体防腐剂和过期牛奶混合的怪味，能感觉到它呼出的冷空气。机械触须猛地炸开，不是攻击，而是卷住我的腰，硬生生把我往旁边拽。货架倒塌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碎玻璃像下雨一样砸在我背上。
"跑！"机械触须里突然传来清晰的声音，不是我的，也不是那个白发少年的，而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零食区，身后货架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个红毛"自己"紧追不舍，棒球棍每砸在地上一次，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血纹。我抓起货架上的东西往他脸上砸——薯片、巧克力、避孕套，什么都有。他的棒球棍一挥，所有东西都在空中炸开，粉色的草莓酱混着白色的奶油溅了我一脸。
冰柜的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我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那个黑影正把自己的手臂插进冷藏柜，疯狂地抓着那些神格容器。绿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光芒从它破烂的胸口喷涌而出，金纹在它皮肤上疯狂游走，像是在吞噬它的身体。
"容器必须...回收..."黑影嘶吼着，便利店招牌做的头颅开始冒黑烟，"不完整的...都要...销毁..."
一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
冰冷刺骨，像是刚从液氮里捞出来。我低头一看，便利店光滑的磁砖地面裂开一道缝，无数根黑色的藤蔓从里面钻出来，缠绕住我的腿。藤蔓上开出细小的白色花朵，散发着孤儿院后院那种熟悉的消毒水味。
"月光光..."红毛"自己"追到我面前，棒球棍高高举起，红色神格碎片在棍头发出饥饿的嗡鸣，"...照地堂..."
机械触须突然插进我的肩膀伤口。剧痛传来，我眼前一黑，无数画面和数据流疯狂涌进大脑——
十几个培养舱排列在纯白的实验室里，每个舱里都泡着一个白发婴儿，手腕上都有金色纹路。
青铜面具的男人站在最大的培养舱前，手里把玩着七枚不同颜色的戒指。
"弑神者计划第八阶段，实验体7号意识融合率45%。"
"6号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必须销毁。"
"7号还需要更多神格碎片才能完成最终融合。"
"血月之夜，容器觉醒之时..."
棒球棍带着风声砸了下来。
就在这时，便利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刺破雨幕，刺眼的白光穿透便利店的玻璃门，照亮了红毛"自己"那张扭曲的脸。
我看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横在便利店门口，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还在冒着白烟。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手里举着一把造型古怪的枪。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在血月红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在雨幕中亮起——左眼下同样有一颗极淡的泪痣。
"把他放下。"女人的声音冰冷刺骨，枪口对准红毛"自己"的太阳穴，"或者...我打死第七个实验体。"
红毛"自己"的棒球棍停在了半空中。便利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雨水敲打地面的哗哗声，和机械触须里不断重复的警告：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级别容器能量信号！】
【容器3号确认存活！危险等级：S+！】
【程序冲突！请立即销毁非实验目标！】
【销毁...销毁...销毁...】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藤蔓已经缠到了我的腰，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钻进血管，和机械触须带来的数据流在血液里厮杀。红毛"自己"的棒球棍缓缓放下，他歪着头看那个白发女人，玻璃碴拼成的眼球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三姐..."他嘟囔着，棒球棍突然砸向地面。
剧烈的震动传来，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隐藏在地下的藤蔓全部钻了出来，像黑色的潮水般扑向那个白发女人。便利店的天花板正在崩塌，货架倒下的轰鸣声响成一片。
白发女人扣动扳机。
枪声沉闷得像有人用锤子砸烂西瓜。一道银色的光束从枪口射出，瞬间穿透了红毛"自己"的胸口。
我看见他胸口的位置炸开一团血雾，里面混着便利店的收据和生锈的铁钉。他呆呆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那个发光的窟窿，玻璃碴眼球里突然流出黑色的眼泪。
"原来...七哥...是你选的..."
红毛"自己"的身体开始分解，像那个白发少年一样，变成无数像素点消散在空气里。藤蔓失去控制，在地上疯狂扭动了几下，化作黑色的汁液渗进地面。
白发女人冲向我，皮衣下摆还在滴着雨水。她的枪始终对着我的头，手指没离开扳机。我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疤痕，和她冰蓝色瞳孔里映出的血月。
"站起来，第七个。"她的枪戳了戳我的太阳穴，力道把握得刚刚好，"跟我走，或者..."
冰柜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那个黑影冲破了冷藏柜的外壳，浑身插满了神格容器，各色光芒从它身体各处喷涌而出，金纹在它皮肤上爬满了每一寸地方。它的便利店招牌头颅已经完全燃烧起来，在黑暗中像个巨大的火炬。
"容器...回收..."
黑影张开双臂，神格碎片从它身体里飞出来，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便利店的一切都在被吸进去——货架、饮料、扭曲的金属，还有正在崩塌的天花板。
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抓住了我的身体。白发女人骂了一声，突然扔掉枪，拽住我的手腕。她的皮肤冰冷刺骨，和那个白发少年一样。
"抓紧！"她吼道，另一只手按住地面。
金色的纹路突然从她掌心涌出，在地上组成一个复杂的符号。蓝光从符号中心炸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暂时挡住了吸力。可那些神格碎片组成的漩涡越来越大，屏障上的金纹正在寸寸断裂。
"没时间解释了！"白发女人的冰蓝色瞳孔死死盯着我，"要么跟我走，要么和这鬼地方一起被撕碎！选一个！"
黑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屏障碎了，强大的吸力再次袭来。我看见白发女人手臂上的金纹正在迅速蔓延，像网络信号一样爬满了她的脖颈。
机械触须突然自己动了。
蓝光爆闪，不是攻击，而是缠住了白发女人的腰。数据流在我脑子里疯狂预警，红色警报占满了所有神经——
【危险！危险！检测到容器融合前兆！】
【血月能量阈值突破临界点！】
【容器编号：01、02、03、04、05、06...】
【目标：容器7号！】
【优先级：回收或销毁！】
【回收或销毁！】
【回收或销毁！】
便利店的玻璃门在我身后炸开。我和白发女人被机械触须拖拽着飞了出去，穿过雨幕，重重摔在越野车的车顶上。内脏像被震移了位，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
黑影撞破便利店的墙壁追了出来，浑身燃烧的神格碎片在雨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它张开便利店收银机做的嘴，无数收据和硬币倾泄而出，在空中组成一条黑色的河流，朝我们扑来。
白发女人拽着我滚进后座，同时按下了某个按钮。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冒出黑烟。我死死抓住前排座椅，看见后视镜里便利店正在坍塌，那个黑影在火光中缓缓倒下，无数金色纹路从它身体里飞出来，冲向血月掩映的夜空。
"坐稳了！"白发女人换挡，油门踩到底。\
越野车像离弦之箭窜出去，车胎碾过水坑溅起两米高的水花。我回头看向窗外，便利店已经变成一片火海，而那些飞上天的金色纹路在血月周围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号——和我手腕上机械触须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我捂着不断渗血的肩膀，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倒退，在我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白发女人没看我，眼睛盯着前方被暴雨模糊的道路。她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我是容器3号。"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也是你的...三姐。"
机械触须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我低头看向手腕，那行"第7个容器"的血字正在变化，笔画扭曲重组，最后变成了一个新的符号—— Ω。
"我们现在去哪儿？"我问。肩膀的伤口疼得钻心，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再次涌了上来。
"去找其他人。"白发女人转动方向盘，越野车冲出主干道，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轮胎碾过垃圾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六个容器已经觉醒了四个，血月升到最高点之前必须找到剩下的两个。"
"为什么？"我抓住她的手臂，机械触须上的蓝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个冰柜里的少年是谁？红毛的又是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弑神俱乐部到底想干什么？"
她猛地踩下刹车。
巨大的惯性让我撞在前排座椅上，额头磕出一个肿块。窗外的雨还在下，小巷深处传来野猫的叫声，凄厉得像婴儿的啼哭。白发女人转过身，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我。
"因为，"她的手指戳了戳我手腕上那个Ω符号，力道很重，像是要戳进骨头里，"当七个容器集齐的时候...不是神明降临..."
她突然解开自己的皮衣，露出锁骨处的金纹。那些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胸口，组成一个完整的符号——和我记忆中那个实验室里培养舱外壳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是世界末日。"
小巷深处突然传来警笛声。不是一辆，是很多辆，而且越来越近。白发女人脸色一变，重新发动汽车。我透过倒车镜看见巷口闪动的红光，像某种巨型野兽的眼睛。
"抓紧了，小七。"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俱乐部的清道夫来了。"
越野车再次窜了出去，撞开巷尾的铁皮垃圾桶，消失在暴雨和夜色中。我靠在后座上，看着手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Ω符号，脑子里一片混乱。冰柜里的白发少年，红毛的"自己"，眼前这个自称三姐的女人，还有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
机械触须突然从手腕里伸出，在车窗玻璃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蓝光闪烁了几下，符号消失在雨水中。
【提示：容器标识已激活】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神血共鸣】
【坐标：北纬39°54'，东经116°23'】
【优先级目标：容器4号——存活】
白发女人看了一眼车窗上残留的蓝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猛地转动方向盘，越野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甩了个漂亮的漂移，朝着市中心的方向冲去。
"操！"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冰蓝色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他们找到老四了...在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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