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腕间的噬魂咒在魔界寒夜里泛着幽蓝的光,咒文如活物般顺着经脉攀爬,每一次搏动都带出黑血。锦觅眼睁睁看着他为护自己挡下魔将的毒刃,月白长袍被血色浸染时,才惊觉那看似温和的夜神,竟会为她舍了仙元。长芳主的话在耳畔炸开——"夜幽藤生于花界禁地忘川源头,需以千年灵力浇灌,且......非水系上神之血不可催发。"
偷回花界的那晚,忘川河的水镜被她用尽全力撕裂。长芳主的藤鞭抽在她后背,留下数道血痕:"锦觅!你可知禁地之规?夜幽藤是先花神封印心魔的圣物,岂容你胡闹!"她却死死抱着从魔界带回的咒符,跪坐在忘川源头的青石上,指尖戳进冻土:"他为我中咒,我若不救,与那魔将何异?"
禁地的风裹挟着万年来的怨灵哀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她将润玉的血滴在咒符上,又割开自己手腕,让水神血脉与花界灵力在掌心交融。当第一缕灵力注入冻土时,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黑气翻涌而出——那是被夜幽藤镇压的千年心魔。她咬着牙,将三百年苦修的灵力化作水龙,一圈圈缠绕住破土而出的藤芽。藤蔓生长的声音如骨裂般刺耳,每抽长一寸,她的发丝便白一分,直到第三百日黎明,忘川源头突然绽放出万道霞光,九朵墨紫色的花在藤蔓顶端缓缓绽开,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竟似泪滴。
润玉醒来时,正见锦觅倒在藤下,白发如霜铺满青石。他指尖触到她心口微弱的跳动,腕间的咒文已化作淡金纹路——那是夜幽藤反噬心魔留下的印记。他将她抱回璇玑宫,用自身修为温养她枯竭的经脉,却在三日后发现花界追兵已至南天门。"你需立刻离开天界。"润玉将一枚刻着流云纹的玉佩塞进她掌心,"这是凡间的'溯洄佩',能隐去仙泽。"
偷跑的路经九曲十八弯。他们化作凡人模样穿过南天门,润玉束起长发,换上青布长衫,那支羊脂玉冠被他收进乾坤袋。锦觅摸着自己重新变黑的发丝,看着眼前这个会为她拦路买糖糕的"温润公子",忽然想起在天界时他永远笔挺的月白长袍。
江南烟雨中,润玉撑着竹骨纸伞陪她走过青石板桥。雨丝落在伞面,他便给她讲"白蛇传"的故事,讲到许仙与白娘子断桥相会时,锦觅忽然指着河面上的并蒂莲笑:"那花像不像你送我的凝露珠?"润玉低头看她,雨珠在她发间凝成水晶,映得那双杏眼愈发明亮,忍不住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蜀山之巅的雪下得又急又密。润玉用融雪煮茶,铜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锦觅穿着他找来的粗布棉袄,鼻尖冻得通红,却非要学他的样子往雪地里撒茶末。"要先温壶,再投茶......"润玉的话没说完,就见她把整包蜀山茶都倒进了雪堆,不由得笑出声,那笑容驱散了万年冰寒,像极了花界春日里初融的溪流。
在凡间的三百年,他们走过二十四桥明月夜,看过长安市上的灯如昼。锦觅第一次知道,原来凡人买东西要用铜钱,原来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能拍得震天响,原来润玉在看到她偷吃糖画时,会无奈又宠溺地摇头。某个暮春时节,他们借住在江南水乡的农舍,润玉帮农户修补农具,锦觅则跟着农妇学绣鸳鸯,绣绷上的丝线总缠成一团,他便放下手中的木槌,坐在她身边,用修行了万年的手指,一点点解开那些乱结。
"润玉,"锦觅忽然抬头,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你说凡人为什么要成亲呀?"
润玉手中的动作一顿,绣针在暮色里闪过细光:"因为想与一人,看遍四季花开花落。"
风吹过窗棂,送来院外的栀子花香。锦觅望着他眼中的温柔,忽然觉得,比起天界的琼楼玉宇,这凡间的粗茶淡饭,竟更像她寻觅了千年的归宿。却不知此刻的天界,天后已因他们的私逃而震怒,一张针对水神之女的天罗地网,正在九重天阙悄然铺开。而那株在花界禁地绽放的夜幽藤,每一片花瓣的纹路,都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