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事件

科斯特·罗曼诺夫斯基踹门的力道让门框上的列宁像都晃了三晃。

海军上尉的金发失去了平日的光泽，软塌塌地贴着额头，像被暴风雪蹂躏过的麦田。他手里攥着刚批完的十二份文件——叶甫根尼那份该死的《极地防空报告》修改了七遍还是被他挑出拼写错误——指节被墨水染得发蓝，真丝手帕早就变成抹布。

"见鬼的叶甫根尼！"科斯特的咆哮比北极风更刺骨，"你最好是被熊..."灰绿色眼睛突然瞪大，瞳孔紧缩成针尖，"...操。"

屋内的场景比敌军潜艇更令人震惊：伊文洁琳·米哈伊洛夫娜的金发垂在叶甫根尼肩头，手指灵巧地调整婴儿襁褓系带。炉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活像幅过分温馨的圣家庭画像，而襁褓里那个黑发小生物正冲他吐着奶泡泡。

"你们——"科斯特的声音劈了叉，制服前襟的咖啡渍还在散发焦苦香气，"什么时候搞出来的？！"

叶甫根尼的眉毛差点飞进发际线。伊文洁琳的手僵在半空，婴儿被这声怒吼惊得打了个嗝。

"昨天在叶尼塞河——"空军少校刚开口。

"在河里？！"科斯特的声调拔得比女高音还尖，"你们野战连孩子都——"他突然刹住，因为伊文洁琳把婴儿举了起来，黑发黑眼的小家伙正用天真无邪的表情啃自己拳头。

空气凝固了十秒。科斯特的贵族大脑终于转过弯来，俊脸瞬间涨得比红军旗还红。"操，"他抹了把脸，墨水在颧骨拖出蓝色尾迹，"我是说...捡的？"

伊文洁琳噗嗤笑出声。这个在矿井爆炸中都没掉过泪的女人，此刻笑得肩膀直抖。她把婴儿塞回叶甫根尼怀里："我去热牛奶。"经过科斯特身边时，故意用气音说："放心，没人和你抢。"

海军上尉的金发根根竖起，活像被雷劈过的蒲公英。叶甫根尼试图解释："科斯特，这是——"

"闭嘴！"科斯特大步跨来，军靴把地板踩得咚咚响。他一把抢过婴儿，动作却意外轻柔，"让我看看这个小叛徒。"灰绿色眼睛审视着怀里的黑发生物，突然眯起，"等等...这眼睛像极了——"

"叶尼塞河里的黑曜石。"叶甫根尼迅速接话。

"——你在喀山那个私生子！"

炉火噼啪爆了个火星。叶甫根尼的表情像是同时被十架敌机锁定。科斯特乘胜追击，单手解开风纪扣露出锁骨："我就知道！那年休假期你突然消失两周！"他的贵族式指控带着歌剧般的浮夸，"还骗我说去维修雷达站！"

他们都知道科斯特在胡说八道——除了伊文洁琳。

小叶尼塞突然抓住科斯特垂落的金发，用力一拽。

"嗷！"海军上尉的控诉变成惨叫，"这小混蛋手劲怎么这么大！"

"她喜欢你。"叶甫根尼的嘴角可疑地抽动。

"放屁！她明明在帮亲爹灭口！"科斯特试图抢救头发，却不敢用力，滑稽得像在和空气打拳击。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露出粉嫩的牙床。

伊文洁琳端着奶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高傲的海军贵族衣衫不整地抱着婴儿，平日冷峻的空军军官笑得肩膀直抖，而小叶尼塞正快乐地啃着科斯特的"红旗勋章"。

"三位，"她放下奶瓶，意味深长地挑眉，"需要我给你们拍张全家福吗？"

科斯特的耳尖瞬间红透。他恶狠狠地把婴儿塞回叶甫根尼怀里："明天！给我！滚回去！上班！"每个词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否则我就向中央打报告，说你用美男计腐蚀革命同志！"

摔门而去的巨响惊飞了屋檐的寒鸦。但三小时后，当叶甫根尼查看门缝时，发现地上躺着《北极驻军育儿津贴申请表》，科斯特的签名龙飞凤舞占据审批栏，附带张字条：「敢迟到就喂你喝茴香伏特加。——K.R.」

小叶尼塞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吐出的奶泡泡在壁炉火光里折射虹彩。叶甫根尼望向窗外——暴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极光如缎带缠绕着马克拉克沃的星空。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某种新的秩序正在诞生，以啼哭声为号角，以三个骄傲灵魂的妥协为基石。

当科斯特红着耳尖宣布"不愧是我的孩子"时，没有人敢提醒他，这孩子理论上应该是"叶甫根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