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别后,杨家兄弟踏着暮色往天波府走去。
杨延嗣侧头打量着自家六哥,只见他嘴角时隐时现的笑意,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古怪。
“六哥,你莫不是突然撞了邪?”他拧眉问道,“从岳公子那儿回来后,你就这般傻笑,连路边的麻雀都瞧得稀奇”
杨延昭倏地敛了笑意,故作正经地轻咳一声,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我哪有你说的那样…”话音未落,眼角又漾起一丝狡黠。
杨延嗣愈发困惑,停下脚步扯了扯兄长衣袖,“可是明日咱们不是约好去演武场蹴鞠的吗?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陪岳公子逛汴京?莫不是……他比蹴鞠还要紧啊?”
杨延昭但笑不语,忽而凑近弟弟耳畔,压低声音道:“你仔细想想,岳公子可有何与旁人不同之处啊?”目光里闪烁着促狭的光。
杨延嗣登时愣住,浓眉紧蹙,当真认真思量起来。
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诚实的回答道:“人嘛…倒是挺好的,就是吧…长得有点过于…女气?但这也不奇怪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嘛”
“我的傻弟弟啊,你再好好仔细想想呢”杨延昭调侃说完点了点自己的耳垂,像是在给他提示什么!
杨延嗣忽而脑中灵光乍现,他猛然抬头,惊声道:“六哥你是说……岳公子的耳垂…比别人都圆润如珠?”
杨延昭顿时无语凝噎,轻叹了口气,直接明示道:“唉…有没有可能岳公子其实是岳姑娘呢?”
杨延嗣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被这个话语震惊到了!
杨延昭但笑不语,鬓间金线绣的缨络随动作轻颤,远处晚霞渐浓,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青石板上投下交叠的轮廓。
杨延嗣仍是不解,挠了挠后脑勺,“女子乔装倒也并不稀奇……那她为何偏要扮作男子?”
杨延昭忽而轻笑出声,声音清朗如泉:“七弟你可知道,若是个女儿家独自在外行走,需得多少遮掩?尤其……”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尾音渐低,似有未尽之意。
暮色中,他低头看到手上拿着的散发香味的茉莉花,脸上笑意更深了。
兄弟二人继续前行,杨延嗣面上震惊未褪,脑中反复回想着与岳公子相谈时,那人如玉的面庞、似柳的腰身,还有那总被广袖掩住的纤细手腕……种种细节如拼图般渐次明晰,惊得他险些踩错了台阶。
而杨延昭唇角笑意更深,眸中映着漫天星子,仿佛已窥见一场好戏的帷幕!
"六哥七哥,你们又偷溜出去玩儿,都不带我!哼!"二人刚跨过门槛,一道如银铃般清脆的娇嗔声便劈头袭来。
两人心头陡然一紧,神色微凛,齐刷刷转身望去——门边立着个粉裙小小少女,娇俏若春桃,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活脱脱一只气鼓鼓的小粉团。
"八妹啊,你听我们说……"杨延昭快步上前,抬手欲抚她发顶,却被少女灵巧地侧身躲过。
杨延嗣亦忙不迭赔笑,从袖中掏出根裹着油纸的糖葫芦:"哎哟小丫头,我们真不是去耍,是有要事!这不,还特意给你捎了城南那家最甜的糖葫芦呢!"
少女眸子一亮,指尖却仍倔强地抵着下巴,嘴里嘟囔着"谁稀罕",动作却比言语快,早一把夺过糖葫芦咬下山楂最红的那颗,酸甜汁水在舌尖炸开时,眉眼才稍霁。
忽瞥见杨延昭手中那束茉莉,登时咦了一声,新奇道:"六哥,你今儿个怎还簪花?这白茉莉倒是少见"
杨延嗣眉梢一挑,眼尾掠过促狭笑意:"这花呀,可是咱们未来六嫂所赠呦"
"六嫂?"杨八妹杏眼圆睁,惊得连糖渣都忘了咽,"六哥,你何时订的亲事?我怎半分风声未闻?莫不是七哥又诓我!"
杨延昭无奈抚额,额角青筋微跳,苦笑摆手:"你七哥惯是会胡扯的!咱家连五哥的亲事都八字没一撇呢,哪儿来的六嫂?这花是别人相赠,但不是你七哥说的那样"
小丫头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俏脸绷得紧紧的,冷哼一声道:"那六哥你倒是说说,这茉莉花究竟是何人相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便即刻去告诉娘亲!"说罢脚尖一转,作势要甩袖离去,裙摆扬起一抹伶俐的弧度。
杨延昭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掌心微微发烫,满脸无奈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不是整日嚷着要出府去瞧热闹么?明日六哥亲自陪你逛个痛快,如何?保证让你从东市吃到西市,再买上三匣子你最爱吃的蜜饯!"
杨八妹闻言,眼珠一转,嘴角立刻勾起狡黠的弧度,颊边梨涡若隐若现。
她脆生生地拍掌笑道:"这可是六哥亲口应承的!若敢反悔,我便缠着娘亲罚你抄十遍兵法!"说着还故意挺了挺小胸脯,活像只得意的小雀儿。
杨延嗣倚在门边,笑得促狭,清朗的声音带着三分调侃:"小八妹可要记得卯时三刻起身梳洗,若让六哥等你用罢朝食,这约定怕是要作废了"他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在唇边虚虚比了个"嘘"的姿势。
杨八妹俏脸一红,却梗着脖子回了个鬼脸,辫梢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七哥只管放宽心!明日定叫你见着我比晨光还早!若真迟了......"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狡黠一笑,"我便拉着六哥去娘亲跟前告状,说七哥半夜偷吃了我藏在枕边的桂花糕!"
杨延昭被这对活宝兄妹逗得摇头失笑,伸手揉了揉杨八妹乌黑的发髻,发间簪着的绒花随动作轻颤:"好,明日定带你去玩个尽兴,只是今夜得早些歇息,莫要明日晨起没精神"他眼底的宠溺似化不开的蜜,映着窗外斜斜漏进的夕阳,暖融融地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