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延昭怀中抱着浑身是血的银镜踉跄归来时,院中众人心头皆是一颤,面色骤变,血渍顺着银镜的手指滴落,在青石砖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触目惊心。
“快!速去请城中最好的医者!”杨业率先打破死寂,语气中透着威严。
管家得令后鞋底几乎擦出火星,疾奔而出。
不过片刻,城内声名最盛的大夫便被领进了屋,连药箱都未及搁稳,便疾步趋至榻前。
烛光摇曳下,大夫额间汗珠滚落,指尖查看银镜伤口时,眉峰紧锁如川,但也动作快如闪电,敷药包扎的指节却稳若泰山。
杨延昭立在榻畔,五指紧扣银镜掌心,眸中焦灼似能将烛芯燃尽,窗外风声呼啸,众人均是屏息凝气。
约莫两柱香时分,大夫终于直起佝偻的脊背,长舒一气如释重负:“幸好血止得及时,性命无忧”此言落地,悬在众人喉间的巨石方缓缓坠地。
烛影晃过杨延昭眼角,映出他滚落的一滴泪珠,而佘赛花合十的掌心,终于渗出几滴冷汗。
杨业夫妇听幼子杨延嗣与五郎杨延德细细道来后,方知此事前因后果,若非银镜相护,八妹此刻怕是早已身陷囹圄,难以自救。
夫妻二人心中对银镜的恩情感激涕零,更知晓此事杨家已然欠下银镜一份天大人情,日后定当衔环以报,以偿此间救命之恩。
另一边,关红终于将前因后果向杨延德剖白分明,得以脱身,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登上马车,鞭子一扬,马儿嘶鸣着踏碎满地残雪,辘轳声碾过寂静的官道。
脑海中那女子挺身相护的画面,却如烙铁般灼刻在记忆深处——纤弱的身影逆流而上,衣袖翻飞间竟似裹着千钧之力,生生为她挡下那夺命的一刀。
关红攥紧缰绳的手微微发颤,心头涌起一股炽热的决意:此恩此义,纵使倾尽她的余生,定然也要报之!
架着马车疾驰至打铁铺前,关红刚勒停缰绳,便见铺门内几道黑影鱼贯而出。
待尘埃稍落,她瞳孔骤然收缩——为首那人正是白日里撞她马车让她身陷险境的凶徒!此刻对方竟带人擒着她的弟弟,犹如拎着一只待宰羔羊。
耶律斜面色冷峻如刀削斧凿,眼神似寒刃刮过她肩头,最终凝在她身后那辆斑驳的马车之上。
关红强压胸腔翻涌的怒意,指尖暗自扣紧袖中暗藏的匕首,厉声喝道:"放了我弟弟!你们用这般腌臜手段利用我对付天波府,卑鄙无耻,幸好他们聪明识破了你们的奸计"
耶律斜闻言,本就凝霜般的面容愈发凌厉,他下颌微侧,两名手下即刻如鬼魅般掠至马车前,掀帘翻查。
须臾,其中一人沉着脸摇头复命,空荡车厢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霎时,耶律斜身形暴起,五指如铁钳般钳住关红咽喉,她喉间窒息的闷响与对方冷冽的质问声同时炸开:"说!究竟是谁坏了我的局?" 他指尖渐收力道,似要将她骨节捏碎,眸中杀意如黑雾翻涌。
“天波府…人才济济,又怎会被你的奸计…所害”关红脸色涨红拼命拍打对方,然而耶律斜的手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放了我姐姐…你们放了我姐姐”她的弟弟在一旁无助地挣扎,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哼,你若不说…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你弟弟”耶律斜冷笑着,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仿佛随时都能将关红的脖子扭断。
关红感觉自己意识有些模糊,深呼吸一口气后,想着先脱身再去禀告给天波府的人,让他们来收拾他们,话语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他们如何…识破…但…是一个…女子,救了…我后…指出了…木箱中…藏着人”
耶律斜目光如刃,淡淡掠过对方衣襟上的斑驳血迹。初时只道是她受伤,未曾深究。
此刻听闻竟有旁人相救,眉峰倏然冷蹙,声线裹着寒霜:"什么样的女子?"
"一个......极美的女子"关红喉间哽着未尽的话语,断断续续道,"听他们唤她......岳翎"尾音方落,扼在颈间的指节忽如冰裂,力道骤松!
"咳咳咳——"她踉跄后退,五指紧捂喉间,呛咳声撕扯着胸腔,抬眸望去,那冷峻男子竟陷入死寂般的沉思,眉宇间凝着霜雪般的冷冽,唯有眼底暗潮翻涌,似有千刃在瞳孔深处无声交锋。
关红喉间余痛未消,却莫名被那瞬息万变的杀意所慑,怔怔望着他如雕琢般的侧脸,恍惚间竟窥见一缕晦暗莫测的光影,在寒潭般的眼底倏然掠过。
“这名叫岳翎的女子…为了救你,受了重伤?”耶律斜的声音低沉而冷峻,仿佛从遥远的冰原传来。
关红微微点头,却感到一阵晕眩,她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喘息着说道:“是的”
耶律斜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忽然转身,带着人大步离开。
关红见人居然就这么轻易离开了,赶忙上前给弟弟松绑!
………
"将军,是属下失职,未提前告知手下银镜公主的身份!"副将慌忙躬身请罪,额角冷汗如珠,簌簌滚落衣襟。
他垂首时,似连呼吸都怕惊扰了主将的雷霆之怒。
耶律斜眉峰如刃,眸色沉得像浸了冰的墨潭,周身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良久,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声冷笑:"若她毫发无损,尚可宽恕——"话锋忽转,尾音拖成危险的嘶鸣,"若再有下次..."他忽地抬眸,瞳孔深处有赤色戾气翻涌,"军法处置,绝无姑息!"
"是!"副将喉头滚动,应诺声短促如箭,冷汗已浸透脊背。
"让暗影卫继续监视天波府"他嗓音骤冷,字字如淬毒的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