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楼——
耶律斜独坐于屋内,一盏青铜火盆在案前摇曳,映得他素白袍袖上的银边纹饰忽明忽暗。
忽闻门扉被突然推开,副将踉跄闯入,喘息声混着慌乱传来:“将军,出事了!”那人额间冷汗凝成细珠,话音未落已跪伏在地,指尖颤抖扣住毡毯。
耶律斜眉峰微动,眸如寒潭深水,未露半分惊色。
他指尖轻叩案几,茶盏中碧波随节奏轻颤:“何事慌张?”语音冷冽如刃,却暗含千斤压势。
副将喉头滚了滚,疾声道:“潘仁美…潘贼于汴京内擒了银镜公主!斥其为大辽奸细,三日后便要明正典刑!”
语未尽,耶律斜掌下茶盏“咔嚓”裂作碎瓷,热茶泼溅湿透袍袖。
他指节攥紧裂盏,瓷锋刺入掌心亦浑然未觉,唯有眉间戾气凝成霜:“潘贼…岂敢!”
副将伏地颤声续道,“那厮如今将公主押在城郊一处暗牢,周遭布了三千弓弩手,日夜轮值,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若不及早相救,恐三日后…”话音戛然而止,帐内唯余火盆噼啪作响。
耶律斜霍然起身,袍袖拂过案几,碎瓷如雪片溅落。
他负手踱步,靴底碾过毡毯上的金线纹路,眸中寒芒似刃:“潘仁美老贼素来狡诈如狐,既擒辽人,必防人营救,若强攻劫囚,反会逼他狗急跳墙…公主身份未曝,或可借这‘辽人奸细’之名做文章…”
他忽顿步,袖中帛书簌簌展开,指尖点向汴京舆图某处:“传令,召‘影刃’十二骑即刻入京!今夜子时,着夜行衣,暗潜城郊暗牢西墙…另备一具与公主身形相似的女尸,明日午时于城南乱葬岗‘曝尸’,散出风声…须让潘贼以为,公主已‘畏罪自尽’!”
副将抬头,额间冷汗在火盆光影下泛着微光,颤声追问:“将军,那暗牢西墙弓弩密布,影刃十二骑如何能近身?且潘贼生性多疑,若‘曝尸’之事稍有破绽……”
耶律斜眸中寒芒骤凝,袖中帛书被他猛然攥紧:“破绽?呵…潘仁美最惧的不是‘辽人奸细’,而是‘证据’!”
他忽抬掌,指尖点在舆图上城南乱葬岗与暗牢连线的某处隘口,“传令影刃:潜入时,以‘蝠群’为号——西墙枯槐树冠藏有千年寒铁箭匣,命他们以黑蝠粉混入夜风,弓弩手目不能视、箭不能瞄之际,速破西墙!”
副将瞳孔骤缩:“黑蝠粉…此毒需三日方解,潘贼定会以为公主已死,而影刃…恐有性命之忧!”
耶律斜唇角忽扯出一抹冷冽笑意,似冰刃出鞘:“性命之忧?影刃十二骑自入我麾下,便早将魂魄烙上了‘死’字,命他们戴‘噬骨面具’,粉入肺腑者,三日内以秘药续命——救不回公主,便让他们以骨血染红潘仁美的牢墙!”
他忽转身,袍袖银纹在暗处如蛇游走:“至于‘曝尸’之事…去寻个身形相近的女囚,以银针封喉、冰棺藏气,三日后曝于烈日之下,皮肉腐溃如自尽——潘仁美若验尸,只会见‘奸细畏罪而亡’!”
副将喉头滚动,终咬牙叩首:“末将…即刻去办!”
耶律斜却未容他起身,忽掷出一枚雕龙令牌:“速传密令——今夜子时,若影刃未至暗牢,便命城南‘鬼市’所有暗桩同时燃‘血鸦信火’!潘仁美若分兵查探,便是劫囚的最佳时机!”
火盆骤然爆出一簇烈焰,映得他眼底霜色更甚:“记住,公主须活”
余音未散,副将已领命如疾风掠出,唯留碎瓷与帛书在摇曳光影中,似暗潮涌动。
耶律斜拔剑出鞘,刃光映亮半壁营帐,冷声道:“本将倒要看看,这老贼如何在这‘死局’中,葬送自己性命!”
………
耶律斜在案桌前僵坐如雕像,直至次日将近午时,副将再度踉跄闯入,声音里裹着惊惶与困惑:"将军!城郊暗牢那女子并非银镜公主!"
此言如惊雷劈入死寂,耶律斜剑眉拧成铁结,霍然立起,案上茶盏连托被他挥袖扫落,青瓷碎片迸溅如雪,惊得窗外栖鸦振翅惊飞,哀鸣声撕破长空。
"说清楚!"他齿缝迸出冷音,掌心已烙上剑柄缠银丝的纹路,指节因力道过猛泛起青白。
副将喉结艰涩滚动,将浊气咽入肺腑:"影刃十二骑先遣轻功最擅的十一潜入探查,本拟直抵囚牢,却见那女子面容陌生,绝非银镜公主!将军,莫不是潘仁美设的引君入瓮之计?"
耶律斜瞳孔骤缩如寒潭坠石,冷笑如刃,声线淬着寒霜:"潘老贼惯耍阴诡手段,却当本将是任他牵线的木偶?"
指节在缠银丝的剑柄上掐出青痕,忽而抬眸,眸中杀意凝成实质,"令影刃十二骑蛰伏待命,加派暗哨死死咬住潘府!潘仁美既敢玩这偷天换日的把戏,行刑那日…"话音戛然而止,锋锐目光已穿透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