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夕阳将王宫巨大的白石庭院染上一层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金色。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庭院中央,被临时清出了一片空地。这里没有鲜花,没有彩带,只有肃立的、盔甲鲜明的皇家卫兵,如同冰冷的雕塑般围成一个压抑的圆圈。圆圈内,站着脸色惨白、被两名健壮女官几乎是架着的艾米莉亚公主。她穿着繁复的宫廷礼服,像一只即将被献祭的、瑟瑟发抖的羔羊,眼神涣散,嘴唇不住地颤抖,身体软得几乎无法站立。
在她对面,距离约十步之遥的地方,放置着一个铺着崭新红丝绒的小巧金质托盘。托盘中央,蹲坐着(或者说被迫蹲坐着)那只穿着爱丽丝“赠送”的、略显滑稽的深蓝色迷你天鹅绒斗篷的绿皮青蛙——弗洛里安王子。
王子似乎也被这肃杀的气氛感染,不再摆烂。他鼓着眼睛,望着对面那个被恐惧彻底摧毁的少女,眼神极其复杂。有残留的、属于王子的高傲和愤怒(对自身处境的屈辱),有一丝对自身连累对方(也许?)的茫然,甚至……还有一点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艾米莉亚此刻极致恐惧的……怜悯?但这所有情绪,都被一层厚厚的麻木和听天由命覆盖着。他知道,自己也是这场悲剧展演的道具。
国王和王后高坐在庭院尽头的阳台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那股沉重的威压笼罩着整个庭院。大臣、贵族、重要的廷臣们分列两旁,个个屏息凝神,眼神中有紧张、有好奇、有嘲讽、也有不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等待灾难降临的死寂。
而在所有人视线之外,在庭院侧翼一座高耸塔楼的尖顶阴影下,一个身影惬意地坐在屋脊上。爱丽丝·女巫,身披一件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暗色斗篷,完美地隐匿了身形。她手里捧着一个魔法保温杯(里面是热腾腾的可可),膝盖上摊开着她的观察小本本,羽毛笔已经就位。旁边,甚至还放着一小碟用魔法保持温度和香脆度的……瓜子。
“啧啧,这布景,这氛围,专业!”爱丽丝啧啧称奇,毫无心理负担地嗑开一颗瓜子,香甜的果仁让她愉悦地眯起眼。“灯光(夕阳)到位,主演(公主、青蛙)到位,观众(王室、贵族)到位,连气氛组(卫兵)都这么给力!就差导演(国王)喊Action了!”
果然,阳台上传来国王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开始吧,艾米莉亚。履行你的责任,解除王子的诅咒。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王国的体面。”
最后通牒的余音在庭院中回荡。架着公主的女官接收到国王的眼神,几乎是半拖半推地,将浑身瘫软、如同梦游般的艾米莉亚,一步,一步,一步地推向那个铺着红丝绒的托盘,推向那只穿着斗篷的绿色噩梦。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让艾米莉亚眼中的恐惧成倍放大。她能清晰地看到青蛙皮肤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疙瘩,看到它微微起伏的白色肚皮,甚至能闻到……那股仿佛从地狱深处飘来的、混合了腐烂泥沼和变质油脂的、独属于那只青蛙的、被魔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恐怖气息!
“不……不要……求求你们……”公主发出微弱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泣音,泪水汹涌而出,弄花了精致的妆容。她徒劳地想要后退,却被女官铁钳般的手死死禁锢住。
王子弗洛里安蹲在托盘上,看着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涕泪横流的脸庞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这不是期待,而是一种……本能的不适和抗拒。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也预知了结果。他甚至觉得,被送去修道院,或许都比承受这即将到来的、由他引发的第二次(第三次?)公开呕吐和羞辱,对艾米莉亚更好一些?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只剩下更深的麻木。
塔楼顶上,爱丽丝兴奋地坐直了身体,羽毛笔悬停在纸页上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那缓慢移动的、充满悲剧张力的画面。她低声自语,带着一种科学观察者的冷酷和一丝反派独有的兴奋:
“最终实验阶段……启动。目标:验证‘PTSD之吻催化剂’在极限压力环境下的绝对效力。记录开始:生理厌恶 vs 王室高压,终极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