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宴会厅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酒液从王子被浸透的礼服下摆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滴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风暴中心的三个人身上：浑身狼藉、脸色僵硬的弗雷德里克王子；端着空托盘、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的侍者；以及“惊慌失措”地捂着嘴，仿佛被自己的“失误”吓到了的爱丽丝皇后。

爱丽丝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震惊的、疑惑的、看热闹的……但她顾不上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弗雷德里克王子，心里疯狂呐喊：快发火！快生气！快受不了离场换衣服！然后别再回来了！

弗雷德里克王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片迅速扩散的、黏糊糊的金黄色酒渍，以及彻底毁了形的白色礼服。他英挺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头。

出乎爱丽丝意料的是，他脸上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暴怒或极度不悦。那是一种极度隐忍的、混合着错愕、无奈和一丝……彻底无语的表情。他碧绿的眼睛看向爱丽丝，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皇、皇后陛下……”他开口，声音因为极力控制情绪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您……没事吧？”他居然先关心起肇事者了！

爱丽丝被他这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道歉和推脱说辞卡在喉咙里。她只能继续维持着那副“不小心闯祸了”的愧疚表情，拼命摇头：“我、我没事……王子殿下！真是万分抱歉！我刚刚没站稳……这、这真是太对不起了！”她的演技浮夸，自己听着都假。

旁边的侍者终于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殿下！是小的没端稳！是小的错！”

国王这时也快步走了过来，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抢先开口，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表面上是）：“陛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侍者，害得王子殿下……”她适时地低下头，仿佛无地自容。

弗雷德里克王子摆了摆手，阻止了侍者的请罪和国王的追问，语气恢复了冷静，却带着明显的疏离：“一场意外而已，陛下，皇后陛下不必过于自责。只是我需要暂时失陪，去更换一下衣物。”他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带着一身酒气，步伐略显僵硬地快步离开了宴会厅。

计划……成功了？爱丽丝看着王子离开的背影，心里一半是庆幸，另一半却是更加浓烈的不安和心虚。他刚才那个眼神……他肯定猜到她是故意的了！绝对！

宴会厅里的气氛随着王子的离开，稍微松动了一些。音乐重新响起，但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人们继续交谈，但声音压低了许多，目光时不时地瞟向爱丽丝这边。

爱丽丝强作镇定，对国王和周围的人笑了笑：“一点小意外，大家继续享受晚会吧。”她示意乐师演奏得更欢快一些，试图重新炒热气氛。

但她自己却根本无法放松。因为那个最大的威胁——穿着荧光粉紫色礼服的白雪公主，还站在露台那边！王子只是暂时离场，他还会回来的！

必须趁他回来之前，把白雪公主也弄走！或者……让她没机会和王子接触！

爱丽丝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露台入口。白雪公主依然站在那里，似乎也被刚才的突发事件惊到了，正微微探出头朝这边张望。那身扎眼的衣服让她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朝着露台走去。她红色的裙摆拂过光滑的地面，像一团移动的火焰，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哦，我亲爱的白雪，你已经到了？”爱丽丝走到露台入口，声音甜得发腻，她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怎么独自待在这里？快进来和大家一起玩呀！”

白雪公主转过身来。近距离看，那身荧光粉紫的裙子视觉效果更具冲击力，亮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廉价的光芒，夸张的蝴蝶结几乎要戳到下巴。那套黄澄澄的首饰更是沉重得仿佛要把她纤细的脖子压弯。

但奇怪的是，穿着这样一身灾难服饰的她，脸上却没有任何窘迫或不自在。她看着爱丽丝，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嘴角带着一丝清浅的、难以捉摸的微笑。

“母后陛下，”她轻声说，目光扫过爱丽丝那身华丽的正红色长裙，“您今晚真美，像燃烧的火焰。”

爱丽丝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夸奖弄得一愣，准备好的说辞差点忘了。她干笑两声：“呵呵，谢谢……你、你这身也很……特别。”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褒义词。

“是您为我挑选的，我当然要穿来。”白雪公主的语气十分自然，甚至带着点自豪？她向前走了一小步，靠近爱丽丝，声音压低了一些，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刚才……您是不小心的，对吗？”

爱丽丝的心猛地一跳，瞳孔微缩。她果然看到了！而且这语气……

她立刻端起架子，语气变得冷淡：“当然是意外。难道公主认为我是故意的？”她试图用气势压人。

白雪公主却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清脆的风铃，却让爱丽丝后背发凉。“当然不是，”她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只是觉得……您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真是……太努力了。”

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