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水晶球边缘，那棵枯树上的乌鸦，那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无误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爱丽丝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她猛地丢开水晶球，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又是它！那只和迪亚哥一模一样的乌鸦！它到底想干什么？！警告？监视？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宣告？

她下意识地猛地扭头，看向观景台栏杆——迪亚哥好端端地站在那儿，被她突然的动作惊醒，正扑棱着翅膀，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老板？咋了？做噩梦了？”

爱丽丝死死盯着它，又猛地转回头看向水晶球——枯树上的那只乌鸦，已经消失了。仿佛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视，只是她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那种被洞穿、被锁定的感觉，真实得让她指尖发冷。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自乱阵脚。那个菲利普王子还在外面，随时可能突破荆棘屏障（虽然她加大了难度），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必须确保，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无论那个神秘存在想干什么，她最重要的“作品”和“王牌”——奥罗拉，必须牢牢掌握在她手中！

“没事！”她粗声粗气地对迪亚哥说，语气有些不自然的紧绷，“你……继续放哨！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说完，她不再理会茫然的乌鸦，立刻闭上眼睛，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再次连接了奥罗拉的梦境。

梦境中的奥罗拉，似乎又成熟了一些，眉宇间的沉静之色更浓，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正坐在一片宁静的湖边（梦境幻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微微出神。

看到爱丽丝急匆匆地出现，她抬起头，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教母。”

爱丽丝没时间寒暄，她快步走过去，双手按住奥罗拉的肩膀，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隐藏得很好的焦躁。

“崽！听着！时间不多了！外面那个看起来最像回事的王子，可能快要闯进来了！”她语速很快，“我们必须做好最后的准备！现在，教母给你进行最终的‘战前’指导！关系到咱们以后的幸福生活（和乐子），一个字都不能漏听！”

奥罗拉被她严肃的态度感染，也坐直了身体，蓝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您说，教母。”

“第一！”爱丽丝伸出食指，“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装傻！装纯！装天真无邪！把你跟我学的那些吐槽、恶作剧、黑魔法知识，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丝一毫都不能露出来！”

她盯着奥罗拉的眼睛，语气加重：“你要扮演好一个刚刚从百年沉睡中苏醒、对一切都懵懂无知、柔弱可怜、需要保护的公主！眼神要清澈！表情要无辜！说话要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和茫然！最好再掉两滴眼泪！总之，就是要符合所有人对‘睡美人’的想象！明白吗？”

奥罗拉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第二！”爱丽丝伸出第二根手指，“暗中观察！竖起你的耳朵，睁大你的眼睛！把你教母我教你的观察力全用出来！仔细观察每一个人：你那个国王爹、那些大臣、那些侍女、还有那个王子！看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分析他们的性格、目的和弱点！收集一切有用的情报！然后……”

她凑近奥罗拉，压低声音，如同传授什么绝世秘籍：“……通过迪亚哥，随时向我汇报！我是你永远的后台和情报分析中心！记住，信息就是力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爱丽丝表情变得极其“险恶”，“配合我！无条件配合我！等我现身开始搞事……哦不，开始和他们进行‘友好交流’的时候，你看准时机，要么给我精准补刀，用你最天真无邪的表情说出最戳他们肺管子的话！要么就帮我甩锅，装可怜，表示一切都是被迫的都是误会！总之，要把水搅浑，要把乐子……啊呸，是要把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鸡飞狗跳的场景：“我们要默契配合，打一套组合拳！我负责正面输出，你负责背后捅刀……呃，是侧面辅助！保证让他们晕头转向，搞不清到底谁才是BOSS！”

她用力拍了拍奥罗拉的肩膀，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期待和恶趣味的笑容：“记住你的定位，崽！你就是我安插在他们中间的终极王牌——外表纯洁无瑕、内心门儿清的‘小白花’！是我们快乐（和捣乱）的源泉！明白了吗？”

奥罗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那双湛蓝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情绪在缓缓流动，如同湖面下的暗流。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教母。”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醒来后，先装傻。暗中观察，收集情报。配合您，精准……补刀。”

她重复着爱丽丝的话，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爱丽丝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心里那块大石头稍稍落下了一些。看来这孩子还是听话的，关键时刻靠得住！

“很好！不愧是我的崽！”她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就这么定了！放心，有教母在，保证让你醒后的生活精彩纷呈，绝不让那些凡夫俗子占了便宜去！”

她又叮嘱了一些细节，比如如何应对盘问、如何表现得更自然等等，自觉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准备退出梦境。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抽离的瞬间，一直安静听着的奥罗拉，忽然抬起头，看着她，轻声问了一句：

“教母，您真觉得……我们这样，能骗过所有人吗？”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质疑，也听不出担忧，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淡淡的疑问。

爱丽丝一愣，随即自信满满地大笑：“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制定的计划！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完，她的意识彻底离开了梦境。

空旷的梦境湖边，只剩下奥罗拉独自一人。

她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向湖水中自己的倒影。

水面微微荡漾，倒影里的少女容颜精致，眼神却深邃得看不见底。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平静的湖面。

一圈涟漪无声荡开。

倒影中，她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

向上弯了一下。

勾勒出一个与“天真无邪”毫不相干、带着几分清冷和了然的弧度。

湖边的微风，吹起她金色的发丝。

也吹来了她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自语：

“是啊……骗过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