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炖得软烂入味,“真香啊,大龙,”阿云嘎由衷地赞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有面对极熟悉的人才会有的松弛,“手艺见长。”
“那是。”郑云龙头也不回,语气里是惯常的嘚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朵无形的桔梗又在悄然生长,根须缠绕着他的心脉,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细微的刺痛。他需要转移话题,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来冲淡这满室暖香里潜藏的危险暗流。
“欸,嘎子,那个综艺,有什么要求吗?有没有什么剧本啥的?” 他关小火,盖上锅盖,转过身,身体微微斜靠在料理台边,双手随意地插在围裙口袋里,试图摆出闲聊的姿态。
阿云嘎没立刻回答。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拿起台面上郑云龙刚用过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接水。水流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郑云龙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握着杯子的手上,手掌宽厚,和他记忆里无数次在练功房、在后台、在舞台上看到的一样。那些指尖曾无数次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臂、肩膀,留下过滚烫或冰凉的触感,也曾在他情绪低落时用力地拍打他的背脊。
“具体还在谈,”阿云嘎喝了口水,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转过身,将水杯递还给郑云龙,眼神平静而温和,“不过导演提了想法,可能需要我们……嗯,有点互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大概是要摆个兄弟情深的剧本。”
厨房里只剩下羊肉汤咕嘟咕嘟的低语。郑云龙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桔梗猛地抽长了一下,尖锐的刺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冰冷的触感刺入掌心,试图压下那股翻涌而上的、带着花香的腥甜。
“兄弟情深?兄弟抱一下还是这辈子做挚友下辈子做挚爱的?”他故意用轻松甚至带点调侃的语气说出来,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作安排。
阿云嘎没有笑,他的眼神在郑云龙脸上逡巡片刻。目光沉静,仿佛能穿透后者刻意营造的轻松表象,看到他内里正在寸寸碎裂的玻璃糖纸,看到那糖纸下包裹着的、带着血色的隐秘渴望。郑云龙几乎要以为他知道了什么,那瞬间的窒息感比花吐症的窒息更甚。
“都有可能,”阿云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导演说,看现场氛围和我们的感觉。”
“感觉?”郑云龙重复着这个词,舌尖尝到一丝苦涩。他现在最不敢碰的就是所谓的“感觉”。那感觉就像他掌中无形的桔梗,美丽却致命。
“嗯。”阿云嘎点点头,视线终于从郑云龙脸上移开,转向冒着热气的砂锅,“汤好了吧?”
郑云龙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关火:“好了好了,开饭开饭!”他手忙脚乱地拿碗筷,试图用动作的忙碌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
餐桌上,羊肉炖得酥烂入味,配菜也清爽可口。两人默契地聊着圈内的趣事,聊着即将合作的新剧,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琐碎,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他们之间最习惯的、安全无虞的轨道。郑云龙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生怕一个咳嗽就会让那染血的桔梗花瓣不受控制地飘落在阿云嘎眼前。
阿云嘎吃得专注,偶尔抬头,看向郑云龙的目光依旧温和关切。“你嗓子还是有点哑,”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郑云龙碗里,“最近降温,多注意点。明天我让助理给你送点润喉的过来。”
这熟悉的、兄长般的关怀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郑云龙的神经。他扯了扯嘴角,想说“没事,老毛病了”,却怕一开口就泄了底气。他只能闷头扒饭,含糊地应了一声。
晚餐接近尾声,窗外的夜色已浓。郑云龙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水流哗哗作响。阿云嘎靠在厨房门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看着郑云龙微微弓起的背脊,看着他被水汽氤氲的侧脸轮廓,看着他洗碗时略显笨拙却异常认真的动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带着厨房特有的、混合了洗洁精和食物余香的气息。
郑云龙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背上。他洗得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轻,仿佛在拖延时间,又仿佛在等待什么。胸腔里的阻塞感再次清晰起来,他屏住呼吸,努力压下那阵痒意。
“大龙,”阿云嘎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流水声后响起,不高,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