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有趣的,尽管2022到2032这十年里,郑云龙对于他们的所谓“真挚关系”表示不齿不悦且回避,但在任何场合,一旦提起“业务能力”以及“音乐剧企划”,他都会立即正色,散漫犀利的状态一下子变得严肃专业,对面往往会被他的态度转变惊到——他对阿云嘎的描述中分明仍然有几分极难察觉的“与有荣焉”。
对此郑云龙无可辩驳。
阿云嘎现年对于郑云龙给他贴的“此生至恨”的标签颇有种无人能理解的、诡异的感情。
或许网上的一对情侣的话可以概括他的心境“那年我们各自都有难处”。
四十三岁的阿云嘎同二三十岁时相比老态未增,岁月偏爱,时光给这个来自内蒙的男人带来了中原汉文化的包容与南方的温和,给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镀上一层清润。他仍然野心勃勃,只是比起少年时神鬼不惧的锋锐,眼下呈现出平和自信的气场。
他早已学会不动声色地化解各种刁难的问题,使他长久沉默的问题,大都关于郑云龙。
其实他想说,郑云龙的恨与怨,不管多少,他照单全收。但他知道这句话落在郑云龙耳朵里恐怕会是另一种意味,旁人是否曲解他又毫不关心——因而他对此的的确确无话可说。
然而这个似乎已极其从容的人虽对生命中极大多数的事表示“没有遗憾”,对于和郑云龙之间的关系仍然说不出“从不后悔”四个字。
郑云龙以恨为旗帜掩盖的痛苦与嗔怨以更不可言说的形式隐匿在他的骨血中。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面上一样对此云淡风清,无人知道,他渗着墨意的痛苦在无数个黑夜中早已侵蚀他的心脏,郑云龙的名字像长在他心里的一根倒刺,稍一触碰便牵扯到五脏六腑。
比起郑云龙带着自由主义的浪漫与果敢,他总是缺乏某种不管不顾的疯劲。在某些时候,理性是最残忍的利刃。他自以为的自我牺牲与成全不止困住了他自己。
二十七岁的阿云嘎对于郑云龙毫无抵抗力。在郑云龙抓着他的手腕俯在他耳边说“班长,我喜欢你”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对眼前这个小自己三岁的男生更纵容些,为什么明明对于他的肢体接触总是无比欢喜,为什么明明自己受伤疲倦时不动声色而前者如此时心里蓦然生出一种近乎怜惜的情绪——偏爱发生在理性者失序的每一个瞬间。
阿云嘎以游子的身份漂泊,而郑云龙的爱使他在这片离家万里的土地上生了根。
那时籍籍无名的他们在街角放肆地接吻,像每一对普通的情侣。爱意在他们生活的缝隙中如天山之水般倾泻而出。
未来尚在迷雾之中,而两颗心却靠得最近。前途未卜之时,他们是彼此在时间洪流中唯一的浮木。
阿云嘎和郑云龙在北京与上海两座城市间无限次穿梭,他们谈稍有起色的音乐剧,谈对音乐对文本的各种理解,谈生活中有意思有没营养的一切琐事。爱使人对一切与爱人相关的失误甘之如饴。
他们对未来缄口不言,却对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明天充满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