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时，周明远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2023年的公寓里。他闭着眼睛伸手去摸床头柜，却碰到了硬物——不是他的iPhone，而是那部诺基亚N97。睁开眼，米黄色的天花板和复古吸顶灯提醒着他所处的时空。
2009年8月17日，星期一。屏幕上显示着6:30的闹钟提醒。
周明远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睡得并不好，梦境纷乱，几次惊醒。每次醒来，他都要花几秒钟确认自己身在何处。这种时空错位感比时差更令人不适。
推开窗户，晨风带着夏末的微凉拂过面颊。爱情公寓的中庭里，保洁阿姨正在清扫落叶，远处有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极拳。2009年的上海早晨，节奏似乎比2023年慢一些，噪音少一些，空气也好一些。
洗漱时，周明远注意到卫生间里的细节：老式的按压式牙膏，没有电动牙刷，洗发水是飘柔的旧包装。这些日常用品上的时间印记比任何历史书都更直接地提醒着他——这是十四年前的世界。
"明远！好了没？七点二十了！"吕子乔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马上！"周明远加快动作。昨晚吕子乔说要带他去公司，他不想耽误对方时间。
早餐是陈美嘉准备的简单三明治和牛奶。周明远注意到2009年的牛奶包装还是软塑料袋，不是后来常见的利乐包。
"第一天上班，紧张吗？"陈美嘉递给他一个保鲜袋装好的三明治，"路上吃。"
"有点。"周明远实话实说。不仅是因为新工作，更因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职场。
吕子乔穿着浅蓝色衬衫和深色西裤，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比平时正经许多。"上海都市网在静安寺那边，地铁过去要四十分钟，早高峰很恐怖。"
七点四十分，地铁站已经人满为患。周明远跟着吕子乔挤进二号线，车厢里弥漫着汗水和各种早餐混杂的气味。没有人在看手机——因为智能手机还没普及。有人看报纸，有人读纸质书，更多的人只是发呆或观察其他乘客。
"你在哪个部门？"吕子乔抓着扶手，在拥挤的车厢里大声问。
"科技频道。"周明远回答。根据昨天发现的线索，这个世界的他是上海都市网的科技频道编辑。
"Cool！我在生活频道，我们办公室在同一层。"吕子乔说，"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带你认识几个人。"
地铁在南京西路站停下，汹涌的人流将他们推出车厢。2009年的静安寺商圈与周明远记忆中的差别不大，只是少了后来建成的几座摩天大楼，街道上的广告牌也多是实体产品，而非各种APP推广。
"这边走。"吕子乔领着周明远穿过一条小巷，"公司在大厦的12到15层，我们在13层。"
上海都市网的办公室比周明远想象中要大。开放式办公区摆满了格子间，每个工位上都有一台CRT显示器——液晶屏在这个年代还是奢侈品。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纸张和电子设备混合的气味，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和同事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老张！"吕子乔向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招手，"这是新来的科技频道编辑，周明远。"
"欢迎欢迎。"老张——科技频道的主编——上下打量了周明远一番，"你的工位在那边，小王会带你熟悉工作流程。九点半开选题会，准备一下。"
周明远的工位靠窗，桌上除了电脑和电话，还摆着一个笔筒、一个便签本和几本工具书。电脑是厚重的台式机，操作系统是Windows XP，显示器是17寸的CRT，屏幕边缘有些变形。
"我是王磊，大家都叫我小王。"邻座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主动介绍，"听说你之前在太平洋电脑网？"
"嗯，做过一段时间。"周明远含糊地回答。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有什么工作经历，只能尽量少说话。
"那太好了！我们正缺懂硬件的。"小王热情地说，"今天主要带你熟悉CMS系统，还有我们的工作流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周明远学习使用2009年的网站内容管理系统。这套系统笨重、反应慢，功能也有限，与他熟悉的2023年云端协作平台天差地别。文章编辑界面简陋得令人发指，插入图片需要手动调整HTML代码，视频上传更是复杂得需要专门技术人员协助。
"这是你的U盘，公司配的。"小王递给他一个256MB的闪存盘，"重要文件都备份在这里，服务器有时候不太稳定。"
周明远接过这个在2023年早已被淘汰的小物件，心中感慨万千。在那个时代，256GB都嫌小，更别说MB了。所有文件都在云端，随时随地可以访问。而现在，他必须小心管理这有限的存储空间，记得随身携带这个小小的数据载体。
九点半的选题会上，各部门汇报本周重点。周明远安静地观察着这些未来的"同事"——他们讨论着诺基亚新发布的N97 mini、Windows 7即将上市、3G网络在上海试商用...这些在2023年已经成为历史的事件，此刻却是最前沿的科技新闻。
"周明远，你有什么想法？"老张突然点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周明远清了清嗓子："我觉得...可以做一个智能手机发展趋势的专题，分析触摸屏技术对未来手机形态的影响。"
会议室内安静了几秒。
"有意思的角度。"老张点点头，"但现在的智能手机市场还很小，读者会感兴趣吗？"
周明远差点脱口说出"未来十年智能手机将彻底改变人类生活方式"，及时刹住了车。"我认为这是一个潜在的增长点，值得提前关注。"
"好吧，你先做个方案看看。"老张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下周一前给我。"
会后，小王好奇地问："你怎么想到做智能手机专题的？现在用黑莓和iPhone的人太少了。"
"直觉吧。"周明远含糊其辞，"我觉得触摸屏会是未来。"
午饭是在大厦地下食堂解决的。吕子乔带着周明远认识了几个其他频道的编辑。2009年的工作餐比2023年便宜得多，十五元就能吃到两荤一素的套餐，味道也不错。
"下午有个采访，"回办公室的路上，吕子乔说，"联想在上海发布新笔记本，你们科技频道应该有人去。"
"我去吧。"周明远主动请缨。他需要更多了解这个时代的科技产业。
采访地点在浦东的香格里拉酒店。周明远跟着摄影记者小李一起打车前往。2009年的上海出租车还是大众桑塔纳，座椅套着白色蕾丝座套，司机师傅听着广播里的评书。
发布会现场布置得比想象中简陋，没有LED大屏幕，只有几个投影仪。媒体区坐着二十多家媒体的记者，大多拿着笔记本记录，只有少数几家有摄影记者。周明远注意到现场几乎没有直播设备——在这个4G网络还未普及的年代，移动直播还是天方夜谭。
联想发布了一款面向商务人士的ThinkPad笔记本，主打轻薄和续航。周明远听着产品经理的介绍，努力不露出古怪的表情——这款被吹捧为"革命性"的产品，在2023年看来已经笨重得像个古董。
"周记者，您有什么问题吗？"产品经理突然点名。
周明远回过神来："请问这款产品的电池技术采用了什么创新？未来笔记本的续航时间会达到什么水平？"
"很好的问题。"产品经理微笑，"我们采用了六芯锂离子电池，续航时间达到行业领先的5小时。未来几年，随着电池技术发展，我们预计能将这个数字提高到7-8小时..."
周明远强忍住纠正对方的冲动。在2023年，轻薄本的续航普遍在12小时以上。这种时空错位感让他既想笑又感到一丝悲哀——人类技术的进步往往只有回头看时才显得如此惊人。
回程的地铁上，周明远翻看采访记录，思考如何写这篇报道。他不能使用未来的知识，必须站在2009年的视角来评价这款产品。这种自我审查让他感到疲惫。
下班回到爱情公寓已经七点半。陈美嘉和胡一菲在厨房忙碌，曾小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一档周明远从未见过的综艺节目。
"第一天上班怎么样？"曾小贤头也不回地问。
"还行，挺充实的。"周明远放下公文包，"其他人呢？"
"子乔约会去了，关谷在房间赶稿。"曾小贤终于转过头，"对了，你会修电脑是吧？我笔记本最近老是死机..."
"明天帮你看看。"周明远答应着，眼睛却瞟向角落里的那台米黄色电视机。它依然安静地待在那里，似乎只是一件普通的旧电器。
晚餐是胡一菲做的红烧排骨和陈美嘉的蒜蓉西兰花，配上米饭和紫菜蛋花汤。关谷神奇——周明远终于见到了这位日本漫画家——用生硬的中文称赞着菜肴。餐桌上大家分享着一天的见闻，气氛轻松愉快。
"明远，你今天采访了什么？"胡一菲问道。
"联想的笔记本发布会。"周明远夹了一块排骨，"他们推出了一款号称超轻薄的产品，重量只有1.8公斤。"
"1.8公斤还叫轻薄？"胡一菲挑眉，"我的索尼才1.4公斤。"
周明远差点被米饭呛到。在2023年，最轻的笔记本已经能做到800克左右，1.4公斤属于厚重范畴了。但他只能点头附和："确实，还有进步空间。"
饭后，大家各自活动。周明远借口要整理采访笔记，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他长舒一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一台厚重的联想ThinkPad，公司配发的。开机用了将近两分钟，这在2023年是不可想象的慢速。
写稿过程比想象中困难。周明远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用未来的标准评价产品，还要避免使用尚未普及的术语。一篇简单的产品报道，他反复修改了三遍才满意。
发送邮件时，周明远再次被这个时代的网络速度折磨。附件上传缓慢，邮箱界面简陋，没有自动保存功能。他不禁怀念2023年的云端协作工具，文档实时保存，多人同时编辑，版本历史一目了然...
深夜十一点半，公寓渐渐安静下来。周明远听到隔壁吕子乔回来的声音，客厅电视关闭的声响，最后是各个卧室门关上的声音。他等了半小时，确认大家都睡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目标很明确——那台米黄色电视机。
周明远蹲在电视机前，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线检查它。和昨天一样，没有接电源，表面落了一层灰。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屏幕，冰凉光滑，没有任何异常。
"到底是不是你带我来的..."周明远轻声自语，犹豫着是否应该插上电源试试。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好时机——深夜开机可能会吵醒室友，而且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好奇心和对回家的渴望最终占了上风。周明远深吸一口气，将电源线插入了墙上的插座。
电视机发出轻微的嗡鸣，这是老式显像管启动的声音。周明远按下开关，"咔嗒"一声，屏幕亮起蓝光，然后是一片雪花噪点。他调低音量，开始旋转频道旋钮。
一个又一个频道闪过：深夜电视剧、购物广告、新闻重播...都是普通的2009年电视节目。周明远感到一阵失望，正准备关闭电视，突然——
屏幕闪烁了几下，画面突然变成了一段2023年的新闻播报！女主播正在报道某科技公司的最新财报，背景是熟悉的2023年风格的新闻演播室。画面清晰稳定，声音却全是杂音。
周明远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伸手想要触摸屏幕，但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画面又变回了雪花噪点。他疯狂旋转频道旋钮，试图找回那个信号，却再也找不到了。
"这到底..."周明远的手微微发抖。刚才的画面确凿无疑地来自2023年，但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消失得如此突然？
他继续调试了半小时，电视机再没出现异常。最终，周明远失望地拔掉电源，将一切恢复原状。但这次短暂的接触给了他希望——那台电视机确实与穿越有关，可能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纽带。
回到床上，周明远辗转反侧。明天还要上班，他需要睡眠，但大脑却异常活跃。刚才的发现意味着什么？他该如何利用这个信息？如果能控制穿越的时机，他是否能够回去？
窗外，2009年8月的月亮被云层遮住，爱情公寓陷入沉睡。周明远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思绪在两个时空之间来回穿梭。他既兴奋于发现了回家的可能性，又莫名地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不舍——短短几天，他已经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节奏，甚至喜欢上了这种"慢生活"。
枕头旁的诺基亚手机显示凌晨一点十五分。周明远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将是新的一天，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来面对这个时空错位的生活。
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周明远想起2023年公寓里那杯没喝完的茶，那台刚买的老电视，还有张浩可能正在找他...这些念头像泡沫一样浮现又消散，最终被睡意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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