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又一次从那个梦中惊醒。
汗水浸湿了她的黑色背心,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梦中,拉普兰德躺在一片血泊里,银白色的长发被染成暗红,而她无论如何呼喊,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金色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该死..."德克萨斯抹了把脸,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凌晨3:27。睡意已经全无,她索性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干净的外套。
罗德岛的走廊在深夜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投下苍白的冷光。德克萨斯习惯性地走向训练场,或许只有体力消耗能让她停止思考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
推开训练场的门,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德克萨斯的手停在门把上——训练场中央的灯光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着假人进行疯狂的劈砍。
拉普兰德。
她只穿着一件运动背心,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每一次挥剑都带着近乎暴戾的力量,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德克萨斯注意到她右肩上缠着的新绷带,血迹已经渗出白色布料。
"打算站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拉普兰德突然停下动作,头也不回地说。
德克萨斯走进训练场,门在她身后自动关闭:"你应该在医疗部。"
"哈!"拉普兰德转过身,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野兽般发亮,"德克萨斯大人是在关心我吗?"
"只是陈述事实。"德克萨斯走向武器架,取下一把训练用剑,"伤口裂开了。"
拉普兰德随意地瞥了眼自己的肩膀:"小伤而已。"她甩了甩酸胀的手臂,"睡不着?"
德克萨斯没有回答,而是摆出起手式:"来一局?"
拉普兰德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正合我意~"
两把训练剑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德克萨斯的每一次攻击都被拉普兰德精准格挡,而拉普兰德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也被德克萨斯滴水不漏地防御。她们太熟悉对方的战斗方式了,就像熟悉自己的呼吸节奏。
"你慢了。"德克萨斯突然说,她的剑尖停在拉普兰德喉咙前寸许。
拉普兰德低头看了看剑尖,反而向前一步,让剑尖抵住自己的皮肤:"是吗?"
德克萨斯立刻撤剑:"疯子。"
"你明明可以刺下去的。"拉普兰德舔了舔嘴唇,"为什么不?"
"训练剑杀不死人,只会让你多一道伤疤。"德克萨斯转身放回武器,"而你已经够多了。"
拉普兰德大笑起来:"德克萨斯,你什么时候开始数我的伤疤了?"她故意拉下背心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疤痕,"记得这个吗?三年前在叙拉古,那个拿斧头的壮汉。"
德克萨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道疤痕上。她当然记得——那是她们还在西西里家族时的任务。拉普兰德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血流如注却还在笑。
"不记得了。"德克萨斯别过脸。
"说谎~"拉普兰德哼着歌走到她面前,"你记得每一个细节,就像我记得你左肋下那个子弹留下的痕迹。"
德克萨斯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那个伤?"
"因为我就在现场啊,亲爱的。"拉普兰德歪着头,"只是那时候你失血过多昏迷了,没看到我而已。"
德克萨斯的手指微微发抖。那个任务是她独自执行的,至少她一直这么认为。情报泄露导致她被埋伏,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防弹衣。她最后的记忆是躲在废弃仓库里,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包扎。
"是你...处理了追兵?"
"嗯哼~"拉普兰德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的发梢,"那时候你可真狼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冷静自持的德克萨斯那么虚弱的样子。"
德克萨斯的大脑飞速运转。那件事发生在她们决裂后,拉普兰德没有理由救她。
"为什么?"
拉普兰德突然安静下来,她走到窗边,月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你知道为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德克萨斯想起另一个雨夜,拉普兰德浑身是血却固执地挡在她面前的画面。那是她们最后一次作为搭档执行任务,也是西西里家族覆灭的开始。
"你的新伤。"德克萨斯突然说,"怎么来的?"
拉普兰德背对着她耸耸肩:"前天那个护送任务,有几个不长眼的想劫车。"
德克萨斯眯起眼睛:"我看了任务报告,没有提到交战。"
"因为我没写啊~"拉普兰德转过身,月光下她的笑容显得格外苍白,"小打小闹而已。"
"你一个人解决了他们。"
"不然呢?"拉普兰德摊开手,"难道要等德克萨斯大人来救我吗?"
德克萨斯突然一拳打在旁边的沙袋上:"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吗?!"
拉普兰德愣住了。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德克萨斯的声音罕见地提高了,"永远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永远不请求支援,永远——"她的声音哽住了。
拉普兰德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慢慢弯成月牙:"啊...原来如此。"她走近德克萨斯,"你做那个梦了,对吗?"
德克萨斯猛地抬头:"你怎么——"
"因为你每次做那个梦,第二天都会特别暴躁。"拉普兰德轻声说,"而且会偷偷跟着我出任务。"
德克萨斯感到一阵眩晕。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每次只是远远地确保拉普兰德安全归来。
"...全部?"
"全部。"拉普兰德点点头,"从我们加入罗德岛开始,每一次。"
德克萨斯突然感到无比疲惫,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开:"那你为什么从不拆穿?"
拉普兰德伸手,轻轻拂去德克萨斯额前的一缕碎发:"因为那是你的方式啊,固执的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抓住她的手腕:"如果你知道我在看着,为什么还要那么乱来?"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救我嘛~"拉普兰德笑得没心没肺,但眼神却异常认真,"就像我会去救你一样。"
月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阴影。德克萨斯突然意识到,她们一直在玩一场奇怪的游戏——互相追逐,互相守护,却从不坦诚相待。
"那个梦..."德克萨斯低声说,"每次都是你死在我面前。"
拉普兰德的笑容褪去了:"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每个人都这么说。"德克萨斯松开她的手腕,"然后他们就真的死了。"
拉普兰德沉默了片刻,突然抓起德克萨斯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透过薄薄的布料,德克萨斯能感受到强烈而稳定的心跳。
"感觉到了吗?我还活着,而且会一直活着。"拉普兰德的声音出奇地温柔,"至少在你之前,我不会死。"
德克萨斯想要抽回手,却被拉普兰德牢牢按住。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拉普兰德说,"下次任务,看谁先救谁。输的人要请赢的人吃一个月红豆面包。"
德克萨斯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幼稚。"
"但你会同意的~"拉普兰德眨眨眼,"因为你也想知道答案。"
德克萨斯没有否认。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就像多年前她们第一次作为搭档时那样。
"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德克萨斯最终说道。
拉普兰德夸张地叹了口气:"遵命,德克萨斯大人~"
当她们一起走向医疗室时,德克萨斯注意到拉普兰德走路时轻微的跛行——又一个她从未在报告里提过的伤。她悄悄放慢了脚步。
或许,她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坦诚的对话,永远不会有温情的告白。但在这月色下,在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灵魂之间,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也能明白。
拉普兰德突然哼起一首古老的叙拉古民谣,德克萨斯没有告诉她,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