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霜与齿痕

德克萨斯睁开眼睛时，最先感知到的不是消毒水的气味，也不是头顶刺眼的医疗灯，而是唇齿间残留的一丝甜味。  

  她微微皱眉，舌尖抵了抵上颚——是巧克力，廉价的那种，带着人工香精的甜腻。  

  “醒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床边传来。  

  德克萨斯侧头，对上一双灰色的眼睛。  

  银灰色的长发，锐利的犬齿，左眼下方一道浅浅的疤痕。女人坐在她的病床边，手里捏着一根咬了一半的巧克力棒，糖霜碎屑沾在指尖，像是刚刚才喂过她。  

  德克萨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认识这个人——或者说，她的身体认识。因为当对方伸手过来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躲避，而是微微仰起下巴，像是某种习惯性的动作。  

  “看来脑子还是不太清醒。”女人低笑了一声，指尖擦过她的唇角，“再吃一口？”  

  德克萨斯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落在病房的门口——那里站着能天使，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她们。  

  “……拉普兰德。”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银发女人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笑意更深：“哦？还记得我的名字？”  

  德克萨斯沉默。  

  她记得“拉普兰德”这个名字，记得她是个疯子，记得她总是追着自己不放——但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不记得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更不记得……为什么拉普兰德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像是饥饿的狼盯着一块即将到嘴的肉。  

  “逆行性失忆。”  

  凯尔希合上病历本，语气平静：“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目前来看，主要影响的是近期事件，尤其是与特定人物相关的部分。”  

  “特定人物？”能天使挑眉。  

  凯尔希的目光扫过站在角落的拉普兰德，淡淡道：“比如她。”  

  拉普兰德咧嘴一笑，丝毫没有因为被点名而感到不悦。  

  “所以——”能天使揉了揉太阳穴，“德克萨斯现在不记得拉普兰德了？”  

  “准确地说，她记得‘拉普兰德是谁’，但不记得‘拉普兰德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凯尔希看向病床上的德克萨斯，“尤其是那些……激烈的事件。”  

  德克萨斯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  

  她记得拉普兰德是个危险的家伙，记得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周围，记得她喜欢用刀尖抵着自己的喉咙说些疯话——但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允许她靠得这么近。  

  更不记得……为什么当拉普兰德靠近时，她的身体会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像是某种刻进骨髓的习惯。  

  拉普兰德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病房里。  

  有时候，她只是靠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盯着德克萨斯；有时候，她会突然丢过来一根巧克力棒，然后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反应；有时候——最让德克萨斯困惑的是——她会直接躺在她身边，像只大型犬一样蜷缩起来，仿佛这里是她的巢穴。  

  “你到底想干什么？”德克萨斯终于忍不住问。  

  拉普兰德侧过头，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病房里泛着微光：“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逃跑。”  

  德克萨斯皱眉：“我为什么要跑？”  

  拉普兰德笑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蹭过她的犬齿：“因为这是我们的游戏，德克萨斯。你跑，我追——一直都是这样。”  

  德克萨斯盯着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如果我不想玩了呢？”  

  拉普兰德的眼神暗了下来。  

  “那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下一秒，德克萨斯被猛地按倒在床上，拉普兰德的膝盖抵进她的双腿之间，尖锐的犬齿贴近她的颈动脉。  

  “比如——”她的呼吸灼热，“你最喜欢在什么时候咬我？”  

  德克萨斯的瞳孔骤缩。  

  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给出了答案——她的手指缠上了拉普兰德的头发，犬齿无意识地磨蹭着下唇，像是某种本能的回应。  

  拉普兰德低笑出声。  

  “看，你的身体记得。”  

  梦境像被撕碎的纸片，一片片拼凑起来。  

  德克萨斯梦见燃烧的运输车，梦见爆炸的源石碎片，梦见自己把拉普兰德推向安全区域——然后，她梦见拉普兰德疯了一样冲回来，银发被火焰染成血色，金色的眼睛里全是暴怒和恐惧。  

  “德克萨斯——！”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抓着拉普兰德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皮肉里。  

  拉普兰德没有推开她，只是安静地任由她抓着，直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  

  “……我想起来了。”德克萨斯低声说。  

  拉普兰德挑眉：“全部？”  

  “足够多的部分。”  

  比如，她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因为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拉普兰德。  

  比如，她记得拉普兰德抱着她冲出火场时，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比如，她记得在失去意识前，拉普兰德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你敢死，我就杀光所有你保护的人。”

  德克萨斯缓缓松开手，看向拉普兰德：“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拉普兰德歪了歪头：“报复什么？”  

  “救你。”  

  拉普兰德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狂的愉悦。她俯下身，鼻尖几乎贴上德克萨斯的：“不，德克萨斯，我是在奖励你。”  

  “奖励？”  

  “奖励你终于……”她的指尖划过德克萨斯的喉咙，“学会不逃了。”  

  德克萨斯出医疗部的那天，能天使递给她一盒巧克力棒。  

  “拉普兰德买的。”能天使耸耸肩，“她说你最近喜欢吃甜的。”  

  德克萨斯接过，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太甜了，甜得发腻。  

  她皱了皱眉，但还是吃完了整根。  

  远处，拉普兰德靠在墙边，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德克萨斯走过去，把剩下的巧克力棒塞进她手里。  

  “下次买苦一点的。”  

  拉普兰德笑了，犬齿闪着寒光：“怎么，终于承认这是‘我们的东西’了？”  

  德克萨斯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  

  但这一次——  

  她没有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