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抉择》** 01
陈浚铭从回忆中惊醒。
晨光透过纱帘斑驳地洒在厨房流理台上。陈奕恒哼着走调的歌，木勺在砂锅里划出绵密的漩涡。米香混着皮蛋的咸鲜在空气中舒展，他忽然停住动作——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像小时候那样，总在第三步时故意踩重地板。
"醒了？洗漱吃饭。"他没有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的豁口。那是去年陈浚铭摔坏的，当时他说要买新的，却一直留到现在。
陈浚铭站在厨房门口，睡衣领口歪斜地露出锁骨。他盯着陈奕恒后颈那颗浅褐色的痣，想起昨夜醉酒时触碰到的温度。"昨晚...别怪我。"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去当伴郎，至少能再见杨博文一面。"
瓷勺"当啷"撞在锅沿。陈奕恒猛地转身，热粥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杨博文怎么可能参加他的婚礼？"
"昔日的爱人..."陈浚铭慢条斯理地拧开水龙头，水流声掩盖了语气的颤抖，"总会有些牵挂。"镜面上映出他模糊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餐桌上的粥渐渐凝出薄膜。陈奕恒盯着碗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像张被揉皱又展开的旧照片。"你变了好多。"他听见自己说。
"你也是。"陈浚铭的指尖划过桌面，在陈奕恒手边停下，"瘦了这么多...那个人看见会心疼的。"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喉咙里。
粥面突然荡开涟漪。陈奕恒眨了眨眼，看见的不是现在憔悴的自己，而是多年前那个冬日清晨——
——
"陈奕恒！你故意的是不是？"左奇函在餐桌下踹他一脚，热粥晃出碗沿，"都说了别在我妈面前提杨博文！"
"你先说张桂源的好不好！"陈奕恒反手一个肘击，耳尖却悄悄红了。窗外积雪压断树枝，发出"咔嚓"脆响。
陈妈妈笑着往两人碗里各夹了只虾饺："别闹了，等会儿浚铭他们来了要包饺子。"她忽然压低声音，"三家人好不容易聚齐..."
"妈！算了，左奇函，杨博文下飞机了没？"陈奕恒突然扬声，成功看到左奇函被粥呛到的模样。他得意地咧嘴，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僵住
——
"张桂源没告诉你他去瑞士了？"左奇函挑眉，"听说航班和杨博文是同一班呢。"
瓷勺在碗里划出刺耳的声响。陈奕恒拽着左奇函冲上楼梯，木质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房门关上的瞬间，他整个人扑进懒人沙发，把发烫的脸埋进抱枕。
"谁让你心软和他拥抱..."左奇函笑得直抖，"还被陈浚铭撞见——"
"闭嘴！"
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陈妈妈的声音混着风雪飘上来："浚铭来啦！"
陈奕恒瞬间弹起来，像只受惊的猫。他的目光在房门和衣柜之间游移，最终选择抓起羽绒被裹住自己。"你下去，"声音闷在织物里，"就说我发烧了。"
左奇函离开时故意没关紧门。陈奕恒蜷缩在被子堡垒中，听见楼下寒暄声、倒茶声、还有陈浚铭那句清晰的："他在楼上吧？"
脚步声渐近。陈奕恒数着心跳，在数到第七下时，门被推开了，门锁咔哒轻响。陈浚铭反手扣门的动作带着狩猎者的精准。
"发烧了？"陈浚铭的声音近在咫尺。羽绒被突然被掀开，冷空气裹着雪松香气扑面而来。陈奕恒睁眼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近得能看清自己映在对方瞳孔里的窘态。
陈浚铭单膝跪在陈奕恒身前，手指搭在他滚烫的耳垂上："躲我？"另一只手撑在他耳侧，形成囚笼般的阴影，"还是说...你在想那个人？"
"解释很多次了..."陈奕恒后退时绊到充电线，声音跟着踉跄，"那真的是误会。"
"误会？"陈浚铭轻笑一声，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廓。这个动作太过熟悉，高中时每当他做错数学题，陈浚铭就会这样惩罚性地捏他耳朵。但此刻的触碰里多了些别的什么，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陈奕恒的后背贴上冰凉墙壁，陈浚铭的手臂横在他颈侧，形成一个逃不脱的牢笼。壁灯的光被挡住大半，他在阴影里看见对方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抱你的时候..."陈浚铭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呼吸扫过他微张的唇，"你也这样发抖吗？"
"选他还是选我？"陈浚铭的拇指按上他下唇，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说不出推拒的话。这个距离能数清对方睫毛，能看清自己映在那双黑瞳里的倒影——像个手足无措的囚徒。
楼下突然爆发出笑声，左奇函的姐姐在弹《致爱丽丝》，左奇函跑调的跟唱混在其中。陈奕恒在这片喧闹里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陈浚铭近乎呢喃的最后一问：
"哥，你的偏心能还给我吗？"
[有些选择像冬至的日光，你以为在走向温暖，其实正踏入更长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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