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书

这春色烂漫的日子里，却沉重着，我们缓缓地再次久别重逢。

"我慈爱的，你离开我了吗？"

你的身上是野草丛生，枝条与绿叶疯长，像是要替你活得更茂盛些。我伸手撕扯那些恼人的藤蔓，固执地想证明你从未老去，证明你的笑容仍如暖阳般照耀着我。可黄土只是沉默，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香火燃烧，青烟袅袅——记得第一次点香时，是一只粗糙的大手裹着一只小手，而现在，只剩一双细嫩的大手独自完成这个仪式。你说过，香火会指引归来的人。我点了好多枝，你一定不会迷路吧？

"我慈爱的，你离开我了吗？"

我知道所有人的饭量，也知道你吃得很少。饭桌上，你总是慢慢吞咽，不过是想多看我几眼。那时候你比我高些，所以总微微弯着腰，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今天，我给你盛了满满一碗饭，不是我忘了你的习惯，是怕你忘了我。我弯下腰，凑近黄土，像你曾经那样。"慢些吃"，这句话在过去是你对我说，现在换我对你说。

"我慈爱的，你离开我了吗？"

你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却总在鞭炮炸响的瞬间捂住我的耳朵。噼啪声后，你总要唠叨几句，叫我离远些，而我总是看着你傻笑。可原来，鞭炮声可以这样刺耳，这些年里，又是谁替你捂住双耳？现在的你，学会自己捂住耳朵了吗？我仍习惯性地回头，想对你笑，可黄土之前，我竟笑不出来。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慈爱的，你离开我了吗？"

香灰在空中打了个旋，轻轻落下。我盯着那缕青烟出神——这样细弱的烟线，真能牵动阴阳两界吗？燃烧的脆响里，恍惚间竟听见你的咳嗽声。原来，记忆比香火更会通灵，往日的片段总在灰烬里复燃。

供品摆得整齐，都是你爱吃的软糯糕点。你从前总把最甜的枣泥馅留给我，自己只抿一小口。现在整盘都给你，你却连碰都不碰。纸钱在铁盆里蜷缩成灰蝴蝶，飞不高也飞不远，像我被钉在地上的思念。

我跪在落满花瓣的泥土上，任由它们随风飘散，也任由我的悲伤随风而去。我把额头深深贴向大地，一次又一次。

你会过来抱住我吗？像这春天一样，用温暖的怀抱安慰我吗？直到车颠簸着驶离，就像从前每次我离开时那样，你仍站在原处目送我远去。当我想起那个慈祥的身影，春花便洒满了整片大地。

"我慈爱的，原来你从未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