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培养舱中的女子睁开双眼的刹那，星河的左手指尖骤然传来一阵刺痛。淡黄色的液体里，那些悬浮着的数据导管猛然绷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朝她的方向疾刺而来。视网膜上弹出的红色警告框与实验室刺耳的警报声同时炸裂，她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格挡——动作迅捷而果断，像是潜意识早已预演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左手皮肤下流动的蓝光凝固了。
星河怔怔地注视着自己那双骤然变得与常人无异的手掌。指甲的边缘还沾染着些许金属碎屑，那是方才撕裂机械替身时留下的痕迹，而指节在弯曲时，褶皱自然得仿佛从未有过异样。然而，无名指根部那一圈戒痕却灼热得刺眼，如同有无形的烙铁从骨肉深处向外炙烤，烫得皮肤泛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连带着整只手都似乎在微微颤栗。
"双向培养体实验日志第0921号。"培养舱里的女子嘴唇没动，声音却从实验室每个角落渗出来，带着主系统特有的电流杂音，"载体竞争协议启动。"
星河猛地攥紧左手。戒指灼烧的痛感顺着神经往上爬，她后颈芯片所在的位置突然渗出温热的液体。不是机油，是血。
"那我是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实验室屏幕上的数据流正在倒灌，所有箭头都指向她站立的位置。
培养舱液体剧烈翻涌，女子苍白的脸突然贴到玻璃上。星河看清了那张脸——与自己七分相似，但眼角多了一颗泪痣，瞳孔里浮动着和主系统如出一辙的红色代码。
"你是失败的成品。"女子的嘴角以诡异的角度上扬，与星河此刻的表情完全同步，"本该被格式化的残次品。"
消毒水味里混进铁锈的气息。星河低头，发现脚边地面渗出细小的血珠，正违反重力地向上漂浮。其中一滴蹭过她的鞋尖，在帆布表面留下个清晰的"9"字。
数据回廊里陆沉舟用血画的日期码。
记忆闪回得太快，星河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见数据空间的碎片暴雨中，陆沉舟的虚影正用残缺的右手在墙上涂抹。血痕组成的数字在崩塌的走廊里明明灭灭，像某种求救信号。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正在溶解。星河突然冲向培养舱，左手按在玻璃上。戒痕与液体接触的瞬间，整个舱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神经脉络图——与她在记忆回廊里看到的机械心脏结构完全吻合。
"如果我是残次品，"她盯着导管里逆流的数据，"为什么能量在向我汇聚？"
警报声骤然拔高。培养舱女子突然剧烈抽搐，导管接连爆裂。液体喷溅在星河脸上，温热腥咸，像眼泪混了血。
视网膜投影强制启动。她看见数据回廊里的陆沉舟单膝跪地，机械心脏暴露在外，正随着她现实中的心跳频率闪烁。他的虚影比刚才更透明了，但右手小臂不知何时凝实，死死抓着一段正在崩解的数据锁链。
"血画...不是求救..."虚影抬头，气音直接震在星河鼓膜上，"是坐标..."
现实中的实验室突然倾斜。星河踉跄着扶住操作台，碰倒了盛满手术器械的托盘。一把神经探针叮叮当当滚到脚边，针尖沾着陈旧的血渍——和陆沉舟数据体心脏上的伤口形状一致。
主系统的机械音从天花板裂缝里砸下来："要救他就格式化自己！"
培养舱女子猛地张开嘴，下颌骨脱臼般垂到胸口。黑洞洞的口腔里伸出数十条数据触须，每根顶端都闪着与星河戒痕同频的蓝光。它们蛇一般缠上星河的左臂，皮肤接触处冒出青烟。
"检测到非法神经链接！"机械音里突然混入人类的痛呼，"立即终——"
星河把左手直接插进培养舱。
剧痛从指尖炸到天灵盖。她看见自己的皮肤在液体中分层剥离，露出底下交织的机械神经与生物组织。戒痕化作液态金属，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在肘关节处凝成与陆沉舟心脏相同的齿轮结构。
实验室屏幕雪花闪烁，突然切出实时画面：某个昏暗的医疗舱里，真正的陆沉舟躺在手术台上，胸口插着神经链接器。导管里流动的不是药液，是闪着蓝光的数据流——正通过链接器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
"双向激活..."星河突然明白了什么，攥住一根刺向自己颈动脉的数据触须，"载体竞争是这个意思？"
数据回廊里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陆沉舟的虚影突然实体化到腰部，双臂从背后环抱住同时存在于两个空间的星河。这个拥抱带着数据流特有的刺痛感，却让实验室里的星河后颈伤口突然止血结痂。
"看操作台。"现实中的陆沉舟本体在医疗舱里睁开眼，声音通过神经链接直接震响在星河脑内。手术台边的监控屏上，0921的日期码正被系统自动修正为——
培养舱突然爆裂。星河在玻璃碎片雨中看见女子胸口浮现出与自己完全相同的机械心脏，只是中央嵌着半枚戒指。另外半枚，此刻正在她自己左手的血肉里发烫。
"那就让电流证明谁才是载体！"
星河抢在数据触须刺入眼球前，将左手完全按进培养舱核心。液态金属戒指与女子体内的半枚残片相撞，爆发的蓝光中浮现出完整的实验日志：
【0921：双向培养体最终测试】\
【主载体：XH-000（现主系统）】\
【副载体：XH-001（星河）】\
【竞争协议：两载体共享陆沉舟神经链接，胜者获得完全控制权】
数据洪流席卷实验室的刹那，星河看见自己左手皮肤浮现出与主系统相同的红色代码纹路。它们像活物般沿着血管游走，在戒痕处汇聚成与陆沉舟手术台上监控屏完全一致的修正日期：
0921→0914
陆沉舟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你的生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