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忘川

“无妨。”林未渝眉头微蹙，神色有些惊慌。

她轻车熟路地扣上内衬，抄起身旁的外衣，抬臂，随之将手伸进袖口，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这场梦做的过于怪异，现在想起也不经让人毛骨悚然。

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象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迅速凝聚。

可无论回忆多少往事，对方的容貌始终隐匿在那段岁月的迷雾中，摸不清轮廓。只依稀记得衣襟上那股淡淡的檀木清香。

“你去哪。”江景迟眼眸半阖着，慵懒地靠在床边。

“投胎。”她简单回应了一句，打算转身就走。

她本身就残缺一魂，在地府驻足太久的话，很大概率会影响后世的轮回。

“我陪你，”江景迟将一块暗金色的吊坠递到她手中，“这是信物，以后遇到任何困难，就对着它许愿，我便会到你身边。”

这枚吊坠做工精细，金丝圈边布满了些许繁复的纹路，顶部镶嵌的红宝石通体闪着艳丽的色彩。

她接过吊坠鞠躬道谢后，便收回了视线。

“夫人……”江景迟攥紧她的手迟迟不愿松开，“我爱你。”

这一举措，让面前人有些出乎意料。林未渝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认错人了，我跟你夫人确实像，”她抹了抹泛红的唇角，接着道，“我不是她。”

“昨夜只当是一场意外，您是位高权重的阎王，而我只是一介凡人，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交集。”

她每说一句，就每往后退一步。

“你我心中都有不可相忘之人。”

“谁！”江景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他发了疯似地抓起面前想要逃离的人。

林未渝猛地甩开他的手，毅然决然地朝忘川河畔奔去。

奈何桥在幽冥中若隐若现，桥下是望不到底的忘川河水，桥畔的孟婆正舀着汤递给徘徊两侧的幽魂。她抬头睨了林未渝一眼，眼底透着一抹空洞的笑意。

“喝下这碗汤，就能忘却一切。”

那些话，江景迟当真了。他掐指瞬移到奈何桥中央，正巧对上了那双慌乱惶恐的眼。

“跑去哪。”他拦在林未渝面前，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遍布荆棘的藤蔓。

“你别过来。”

他身上的绸缎锦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领口的衣衫歪敞，眸中神色凌厉。

“我不退，只有你，我一步也不会退。”

其实最初，他不过只想听一句“我爱你”而已。

只是，定力不足，克制不住那种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他想说，阎王殿未变的陈设是你一手布置的，墙上的挂画是他亲自为你画的，以及那条繁琐的吊坠，里面封存的也是你先前被打散的一屡魂魄。

可这些，你统统都忘了。

有些话咽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

他最后只能怪自己无能，没能竭尽全力护住你。

“夫人，能说一句我爱你吗？”江景迟顿了顿，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他想着最后再试一试，哪怕是违心话，也甘愿罢休。

她站在奈何桥沿满脸凝重地望着面前这个疯子，沉默半晌后，深吸了一口气，身体自然地向后仰去。

“阿渝！”江景迟几乎声嘶力竭，反应过来后猛地向前扑去，想要抓住她。

可指尖的落空，让他的膝盖猛地磕上桥面，发出了一声巨响。江景迟踉跄着起身，看着水面泛起的层层涟漪，心头一紧，也随之没入。

刺骨的河水吞噬了所有的温度，那痛楚如利刃般狠狠地撕扯着神经，腹部灼烧般的窒息感在寒意中交缠，方才还清晰的意识，当下却逐渐模糊。

哪怕不能同生，也要求共死。

忘川河是阴阳的分界处，专为不愿喝孟婆汤的亡魂而设，但需忍受千年煎熬才能转世‌。

江景迟主动跳河违反了阴司规则，此后便被地府永久除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