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笑第一百零一次检查班级群消息时，手指稍稍顿了一下。
屏幕上的文字安静地躺着，像某种无声的宣告。「夜司宸确认不来，出差新加坡」
紧接着是班长例行的通知：「@所有人 本周六晚7点云端餐厅，毕业两周年聚会，能来的扣1」。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未动。开学前建的这个群原本早已沦为沉寂，但她因为那个人时不时冒泡的几句聊天，一直选择潜水、默默旁观。
而这一次，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让她想开口了。
林小桃笑笑，你盯着手机发什么呆呢？
同事林小桃探过头来，目光好奇地扫向她的屏幕。
林小桃哇，同学会？你要去吗？
唐笑笑迅速锁屏，嘴角扯出一个灿烂得近乎机械的笑容。她最擅长的就是用这样的笑容掩饰内心的小波澜。
唐笑笑当然去啊！我去年就没参加上嘛。
林小桃哦~
林小桃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她，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对劲。
林小桃我怎么记得之前问你，你还说最无聊了？
唐笑笑转着手中的笔，语气轻快，仿佛随口一提：
唐笑笑这次不一样……听、听说我那个特别想见的老朋友要来。
话音刚落，心底泛起一阵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罪恶感。她其实很清楚，自己之所以答应参加，完全是因为确认了某个“老朋友”不会出现——或者说，是某个人。
周六晚上，唐笑笑站在“云端”餐厅门口，第三次对着玻璃门检查自己的妆容。手机屏幕映出她略显紧张的脸，苹果肌饱满红润，嘴角微微上扬，天生带笑的模样依旧没变。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伸手理了理耳畔的碎发，又轻抿了一下唇彩。
苏晓彤笑笑！这边！
大学室友兼闺蜜苏晓彤的声音穿透餐厅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唐笑笑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苏晓彤旁边站着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哪怕隔了两年，她也一眼认了出来——夜司宸。那个曾经占据她全部青春的人，如今依然如记忆中一样挺拔而疏离。
唐笑笑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紧了包带，嘴角僵硬得几乎不像自己。尽管她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眼神已经泄露了一丝慌乱。
唐笑笑彤彤！！群里不是说夜司宸出差了吗？
她一把拉住正要迎上前的苏晓彤，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些许不安和急促。
苏晓彤眨了眨眼，语气轻松随意：
苏晓彤临时改期啦！他今天中午才在群里说的，你没看到吗？
唐笑笑脑子里轰的一声，想起中午被老板逼着修改方案时，手机被遗忘在桌上整整两个小时。这下好了，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彻底泡汤了。头晕目眩间，她只能硬撑着扯出一副勉强的笑容。
苏晓彤笑笑，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唐笑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家煤气好像没关……
苏晓彤少来！你住的公寓哪来的煤气！走走走，大家都等着呢！
苏晓彤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里走。唐笑笑被拖着向前，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荆棘上。她刻意放慢脚步，希望夜司宸已经回到座位，可偏偏事与愿违。就在她即将到达餐桌时，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夜司宸好久不见。
夜司宸站得笔直，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像大提琴的弦音，震得她耳膜发麻。唐笑笑的手指紧紧绞住包带，嘴角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假笑。
唐笑笑啊，好巧，你也来了。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再找个地洞钻进去。明明是同学会，有什么巧不巧的？真是笨死了！她的耳朵尖悄悄发烫，目光躲闪地落在他身后的装饰画上。
夜司宸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温润：
夜司宸工作还顺利吗？
唐笑笑还行，就那样。
唐笑笑飞快回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甚至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唐笑笑那个，我先去跟其他人打招呼！
不等对方回应，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向餐桌另一端。直到坐定下来，她才敢偷偷抬眼偷瞄夜司宸的方向。他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低头看手机，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种安静专注的姿态，和大学时代一模一样。
同学甲哎，笑笑你知道吗？夜司宸现在可厉害了！
旁边男生忽然凑过来，语气里满是羡慕和羡慕。
同学甲‘夜氏科技’的CEO，最新一轮融资估值五个亿！
唐笑笑正端起水杯喝水，闻言差点呛到。
唐笑笑五个亿？！！
同学甲是啊，人家大学时开发的游戏引擎现在成了行业标准，听说连某讯都想收购他们公司呢！
唐笑笑机械地点着头，喉咙发紧。两年前的那个雨夜，她站在宿舍楼下对他说“我们分手吧”，那时他刚刚获得第一笔天使投资。如今看来，她的离开并没有影响他走向成功，反倒给了她一丝解脱般的安慰。然而，这种安慰却混合着另一种复杂的情绪，让她胸口隐隐作痛。
同学甲说起来，你们当年不是……
男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住了口。
唐笑笑当年什么？
唐笑笑强撑着笑容，语气云淡风轻：
唐笑笑我和他就是普通同学啊。
她说话时神情自然，仿佛那些曾在图书馆通宵赶项目、在操场看星星、在游戏里并肩作战的回忆，统统属于另一个人。
洗手间里，唐笑笑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女孩眼睛明亮，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两年前的那个雨夜，夜司宸站在雨中问她为什么分手，她只说了一句“不爱了”。那是她这辈子说过的最狠的谎言，也是她至今无法弥补的遗憾。
夜司宸还是这么容易紧张。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笑笑猛地转身，差点撞上来人的胸膛。夜司宸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两人瞬间靠近到能闻到彼此的气息。他的身上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冷冽香气，像雪松混合着薄荷，清冷却让人上瘾。
唐笑笑谢、谢谢……
唐笑笑迅速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洗手台，心跳加速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夜司宸收回手，表情波澜不惊。他注视着她及肩的卷发，淡淡开口：
夜司宸你剪短发了。
唐笑笑啊？哦，是啊，工作方便。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尾，语气有些飘忽。
夜司宸不适合你。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发梢，声音里带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夜司宸你看起来……很快乐。
唐笑笑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却有些发颤：
唐笑笑当然快乐啊！工作顺利，朋友很多，每天吃吃喝喝玩玩，多好！
夜司宸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深邃得像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夜司宸还在玩《幻域》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唐笑笑愣住了。大学时，他们因为这款游戏相识，无数次组队刷副本刷到凌晨。分手之后，她再也没有登录过那个账号。
唐笑笑偶尔吧……那个，我先回去了。
她含糊地应答着，几乎是仓皇而逃。
回到家后，唐笑笑踢掉高跟鞋，把自己扔进沙发。窗外的小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发出淅沥沥的声音，像某种无声的催促。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桌面上，那个尘封两年的游戏图标依然静静躺着，她犹豫片刻，点击登录。
熟悉的背景音乐缓缓响起，角色列表里孤零零地站着她的角色“馒头片儿”。好友列表几乎全灰，只有最顶端那个名字——“夜未央”，亮得刺眼。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