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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借花还瓶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如同丧钟,在死寂的安全屋内回荡:“**威胁评估:中(黄色,基于目标状态及历史行为矛盾性)。是否启动防御协议?**”

屏幕上,老陈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身下的暗红色污迹如同活物般不断蔓延。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只有监控画面中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胸口起伏,证明他尚未彻底死去。那惨白的脸,痛苦扭曲的眉眼,与记忆中那个沉默可靠的身影重叠,又因“信天翁”的代号和文件中冰冷的描述而变得面目全非。

启动防御协议?那意味着什么?高压电流?毒气?还是其他更致命的东西?对一个已经重伤濒死的人……

林晚的手指悬在冰冷的操作面板上方,剧烈地颤抖着,指尖距离那个标注着“防御协议”的虚拟按钮只有毫厘之遥。巨大的矛盾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着她的灵魂。

信任?文件里白纸黑字写着他是“渡鸦”的外围节点“信天翁”!他接收资金,执行任务!陆沉的遇袭,他就在现场!他最后出现在安全屋外围的信号……这一切都指向背叛!

不信任?可他拼死将U盘交给她!他在医院洗手间为她挡下了杀手的致命一刀!他中枪前那声绝望的嘶吼和“不要相信我”的警告……以及此刻屏幕上,他那濒死的、毫无威胁的惨状……

“不要相信我……”他嘶哑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是在忏悔?还是在预警?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持续下降,濒危阈值临界。预计生存时间:小于15分钟(基于失血速度及环境温度模型)。”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精确地宣告着死亡的倒计时。

15分钟!林晚的心脏被狠狠揪紧!启动防御,等于亲手送他去死!不启动……如果这是陷阱呢?如果他是在演戏,一旦进入安全屋就会……

她猛地闭上眼,陆沉苍白昏迷的脸、老陈递过U盘时翻涌的眼神、杀手冰冷的匕首、医院刺耳的警报声、摩托车后座上呼啸的风……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碰撞!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充满痛苦和挣扎的低吼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

不!她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就算他是“信天翁”,就算他有罪,她也要亲耳听到他的解释!陆沉的线索、U盘的内容、这一切的真相……老陈可能是唯一还活着的、知道部分答案的人!

她不能成为那个按下死亡按钮的人!

林晚的手指猛地从“防御协议”按钮上移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点向了操作台上另一个区域——安全门的控制面板!

“识别到入口操作指令。确认开启安全门?警告:此操作将暴露安全屋位置,存在极高风险!”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

林晚确认,立刻开启

林晚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指令确认。安全协议降级。门禁开启中……”

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响起。那扇厚重无比、隔绝生死的金属安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外面阴冷潮湿、带着垃圾腐败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冲淡了安全屋内冰冷的金属味道。同时涌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林晚没有犹豫!她强忍着右脚踝钻心的剧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踉跄着扑向门口!她不能完全打开门,只能侧身挤了出去!

安全屋外,后巷的黑暗和冰冷瞬间包裹了她。借着安全屋内透出的微弱幽蓝光线,她看到了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老陈。

他比监控里看起来更糟。脸色灰败,嘴唇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件深色夹克被血浸透了大半,紧紧贴在小腹的位置,鲜血还在不断地、缓慢地向外渗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粘稠的暗红。

林晚老陈 老陈

林晚扑到他身边,声音颤抖地呼唤着,不敢轻易触碰他。

老陈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费力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在黑暗中艰难地聚焦,当看清是林晚时,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濒死的痛苦,有深切的愧疚,有无法言说的焦急,甚至……还有一丝看到她的、难以理解的释然?

陈立峰林……晚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肺叶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陈立峰你……没走……好……好

林晚别说话!坚持住!我带你进去

林晚急切地说着,试图架起他的胳膊。但他沉重的身体和腹部的致命伤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陈立峰不 不行

老陈猛地摇头,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沫。

陈立峰里面有……有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和焦急,死死盯着安全屋那道敞开的缝隙,仿佛里面藏着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林晚有什么?老陈!里面有什么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陷阱?!她中计了?!

陈立峰追踪……踪源

老陈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眼神充满了绝望的警示。

陈立峰快……关门……别管我……跑

追踪源?!安全屋里有追踪源?!

林晚如遭雷击!她猛地回头看向那道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门缝!陆沉准备的安全屋……里面被植入了追踪装置?!这怎么可能?!是谁干的?!

就在她惊骇欲绝的瞬间——

“嗡——!!!”

安全屋内,那面占据整面墙的巨大屏幕,毫无征兆地、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

屏幕上不再是冰冷的文字或监控画面,而是疯狂滚动着无数行血红色的、不断跳跃放大的警告代码!刺耳的、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尖啸声从安全屋内猛然爆发出来,瞬间撕裂了后巷的死寂!

**“警告!警告!最高级别入侵警报!追踪信标已被远程强制激活!坐标暴露!坐标暴露!”**

**“防御协议强制上线!倒计时启动:10…9…”**

倒计时的血红数字在刺目的白光背景上疯狂跳动!

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陷阱!果然是陷阱!老陈拼死警告是真的!安全屋本身就是个诱饵!一个被“渡鸦”监控着的死亡陷阱!她开门救人的举动,彻底激活了里面的追踪信标!

陈立峰跑……快跑

老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了她一把,眼神里是彻底的绝望和恳求。

林晚

林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不能把他留在这里等死!防御协议一旦启动,门口这片区域绝对是死亡地带!

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愤怒压倒了恐惧!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刺耳的警报倒计时(8…7…)声中,她猛地俯身,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老陈腋下的衣服,不顾一切地拖着他沉重的身体,朝着远离安全屋门的方向、后巷更深沉的黑暗处拼命挪动!

每一步都伴随着脚踝撕裂般的剧痛和老陈压抑的痛苦呻吟!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伤口,留下更长的血痕!

“6…5…”

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

林晚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将老陈猛地拖进一堆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垃圾袋后面!她自己也扑倒在地,用身体死死压住老陈,尽可能地将两人缩进垃圾堆的阴影深处!

“4…3…2…1…0!”

倒计时归零!

“滋啦——!!!”

一道刺眼欲盲的惨白色电弧,如同狂暴的雷蛇,从安全屋敞开的门缝中猛然激射而出!瞬间击打在门外的空地上!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响和刺鼻的臭氧味,水泥地面被炸开一个焦黑的小坑,碎石四溅!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带着甜腻杏仁味的淡黄色气体,如同死亡的吐息,从门缝中汹涌喷出,迅速弥漫开来!

毒气!

林晚死死捂住自己和老陈的口鼻,将脸深深埋进散发着腐臭的垃圾袋里!她能感觉到那股致命的甜腻气味正在逼近!皮肤接触到飘散过来的微量气体,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安全屋厚重的金属门在她眼前猛地、彻底关闭!发出沉闷的巨响!将里面刺耳的警报、闪烁的红光以及致命的毒气彻底封死!但那扇门,以及门外地面上那个焦黑的坑洞,却如同地狱的入口,昭示着刚才的凶险!

毒气在巷子里弥漫扩散,虽然浓度在快速降低,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甜腻感和皮肤上的刺痛感依旧清晰!

林晚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身下的老陈。

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神已经彻底涣散,失去了最后的光彩。刚才拖拽和毒气的刺激,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生命力。他沾满血污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

林晚老陈坚持住 我们

林晚的声音哽咽了。

老陈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林晚脸上,那里面没有了痛苦,没有了焦急,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和解脱。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然后,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

林晚老陈 老陈

林晚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颈动脉。一片死寂。

他死了。死在她试图救他的过程中,死在这个肮脏的后巷里,死在安全屋致命的防御协议之下。

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林晚!她瘫坐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旁,看着老陈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安全屋那扇如同墓碑般紧闭的冰冷金属门,看着巷子里尚未散尽的淡黄色毒气……

安全屋是陷阱!老陈死了!最后的线索彻底断了!而“渡鸦”……他们激活了追踪信标!她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开始在城市夜空中凄厉地回荡!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透过高楼缝隙,隐隐投射进后巷!

警察?还是……“渡鸦”的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彻底淹没。她环顾四周,只有冰冷的墙壁、肮脏的垃圾和同伴的尸体。她该往哪里逃?哪里还有生路?

“沉默的知更鸟”……这个密钥的名字,如同幽灵般再次浮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

林晚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迹,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她最后看了一眼老陈安息的面容,然后挣扎着站起来,拖着剧痛的身体,如同受伤的孤狼,一瘸一拐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后巷另一端的、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她不知道方向,只知道必须远离这里,远离那个被标记的死亡坐标。而“沉默的知更鸟”,这个陆沉留下的、唯一的、指向未知的密钥,成了她黑暗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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