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晨风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冰刀,狠狠刮过林晚裸露在外的皮肤。她蜷缩在堆满腐烂垃圾和废弃建材的巷角深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脑海中那冰冷刺骨的烙印,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警笛声如同跗骨之蛆,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凄厉地盘旋、交织,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不时扫过高楼之间的缝隙,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切割得支离破碎。广播声、扩音器的喊话声隐约传来,内容模糊不清,但“危险”、“通缉”、“发现即报告”等字眼如同冰冷的石子,不断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全城搜捕。为了她。
她像一只被猎犬逼到绝境的受伤野兽,只能依靠污秽的垃圾堆和建筑阴影提供最后一丝脆弱的遮蔽。左肩的伤口在剧烈活动和寒风刺激下,渗出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简陋的包扎,带来新的灼痛和失血的虚弱感。大脑里,“夜枭”那瞬间降临的、抹杀一切的冰冷意志感并未完全消散,如同蛰伏在意识深渊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苏醒。而与之并存的,是老陈遗言中那串精确到小数点后八位的坐标——“渡鸦之巢”。那是希望,也是更深的绝望之源。
她需要处理伤口!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一个能让她暂时喘息、思考下一步的地方!但哪里是安全的?药店、便利店、小旅馆……任何一个有摄像头的地方都是死亡陷阱!
就在她意识因剧痛和寒冷而再次模糊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从巷口的方向传来!
不是警察那种沉重的靴子声,也不是杀手那种刻意的隐蔽步伐,而是一种……带着犹豫和疲惫的、属于普通人的脚步声?一个早起捡垃圾的老人?还是一个抄近路的上班族?
林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缩进垃圾堆的阴影里,右手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张小小的Micro SD卡,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如果被发现……她不敢想下去。
脚步声在巷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走进这条散发着恶臭的死胡同。
林晚的心跳几乎停止。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她藏身的方向靠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闭上眼,准备迎接最后的暴露。
然而,预料中的惊呼或呵斥并没有到来。
脚步声在她藏身的垃圾堆前停下。一个苍老、疲惫、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音量压得很低:
老妇人姑娘 姑娘
老妇人你还好吗
林晚猛地睁开眼!借着远处高楼缝隙透下的、黎明的微光,她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几步之外。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环卫工制服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手里推着一辆破旧的垃圾清运小车。她的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一种奇怪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平静?
林晚不敢出声,只是用充满恐惧和戒备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老妇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也没有再靠近。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林晚染血的肩膀和狼狈不堪的模样,又警惕地瞥了一眼巷口方向隐约传来的警笛声。
老妇人这世道...唉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晚说。然后,她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她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巷口可能投来的视线,同时,一只布满老茧、沾着污垢的手,极其迅速地从她破旧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了林晚脚边的垃圾堆上!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压扁的铝制旧烟盒。
老妇人扔完东西,再没看林晚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推起垃圾车,步履蹒跚地、慢悠悠地继续朝着巷子深处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沙哑的本地小曲,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清洁工。
林晚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她死死盯着那个落在污秽垃圾堆上的旧烟盒,巨大的疑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陷阱?还是……帮助?
警笛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晚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那个冰冷的旧烟盒!触手很轻,里面不像有烟。
她颤抖着打开烟盒。
里面没有香烟。只有两样东西:
1. **一粒用透明小药瓶密封的、深蓝色的胶囊药丸。** 没有任何标签。
2. **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磨损的纸条。**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用极其潦草、仿佛在剧烈颤抖中写下的字迹:
> **“止痛,止血,延缓侵蚀。快走!去‘鸟巢’!‘守夜人’在等你!—— 知更鸟”**
知更鸟?!
林晚如遭雷击!那个密钥!“沉默的知更鸟”!这个老妇人……她是“知更鸟”?是“守夜人”的联络员?!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但纸条上的信息如同强心针!止痛!止血!延缓侵蚀(是针对“夜枭”模因吗?!)!还有……“守夜人”在“鸟巢”等她?!“鸟巢”……就是老陈遗言里的“渡鸦之巢”?!
希望的光芒瞬间刺破绝望的阴霾!虽然依旧充满未知和危险,但这至少是一条路!一个方向!
她不再犹豫!立刻拧开那个简陋的小药瓶,倒出那粒深蓝色的胶囊。药丸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否有毒,但她此刻别无选择!她需要止痛!需要止血!更需要对抗脑海中那冰冷的烙印!
她仰头,将胶囊干咽了下去!药丸划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微弱的灼烧感。
几乎是立刻!
一股奇异的、冰冷的暖流从胃部迅速扩散开来!左肩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浇上了冰水,瞬间被压制到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伤口的渗血似乎也减缓了!更重要的是,脑海中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夜枭”冰冷烙印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虽然依旧存在,但那种尖锐的侵蚀感和随时可能被覆盖的恐惧,被大大削弱了!
这药……真的有效!
林晚精神一振!力量似乎恢复了一些!她挣扎着站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是濒死的状态。她将那张写着“知更鸟”留言的纸条迅速撕碎,塞进嘴里嚼烂咽下!然后将那个空药瓶和旧烟盒狠狠踩进污秽的垃圾堆深处,彻底掩埋。
她最后看了一眼老妇人消失的巷子深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然后,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垃圾腐臭和自由气息的冰冷空气,目光变得锐利而决绝。
“鸟巢”……“渡鸦之巢”……老陈留下的坐标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中。
目标明确!
她不再停留,忍着依旧存在的疼痛和虚弱,转身,如同融入晨光的幽灵,迅速而谨慎地离开了这条肮脏的小巷,汇入了城市苏醒前最后一丝朦胧的灰暗之中。
她的身影在迷宫般的后街窄巷中快速穿行,避开主干道和监控区域,目标直指市郊。高楼大厦在她身后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破败的厂房、空旷的物流园和杂草丛生的荒地。空气中弥漫着工业废料和野草的气息。
根据坐标和老陈的描述,“蜂鸟”数据中心就在前方那片被锈蚀铁丝网和荒草包围的巨大废弃厂区深处。那座曾经象征科技前沿的建筑,如今只剩下庞大而沉默的灰色轮廓,像一头蛰伏在荒野中的钢铁巨兽,在初升的朝阳下投下长长的、不祥的阴影。
铁丝网被撕开了几个隐蔽的缺口。林晚选择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如同壁虎般钻了进去。
园区内部更加荒凉。破碎的水泥路面裂缝里长满了杂草。废弃的集装箱锈迹斑斑,如同巨大的棺材散落在各处。空气死寂,只有风声在空旷的建筑间呜咽。
坐标指向园区最深处的一栋低矮但占地极广的方形建筑。它的外表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但林晚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厚重的金属大门紧闭着,看不到任何窗户,墙体似乎异常坚固。门口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块早已褪色的、写着“设备重地,闲人免入”的旧牌子。
“蜂鸟”数据中心。B7区,主控台物理隔离层——“渡鸦之巢”!
林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躲在一个巨大的废弃变压器后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没有守卫?没有巡逻?这诡异的平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老陈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最严密的物理和电子防护……真正的危险,是‘夜枭’本身……”
她该如何进去?密码?爆破?还是……等待那个神秘的“守夜人”出现?
就在这时——
“咔哒……滋……”
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电子锁开启声,突兀地从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方向传来!
林晚悚然一惊!猛地缩回身体!
只见那扇仿佛坚不可摧的金属大门,竟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里面一片漆黑,如同深渊张开的巨口。
没有守卫走出,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有那敞开的门缝,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个致命的陷阱。
是谁开的门?“守夜人”?还是……“夜枭”本身?
林晚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沾着血污和污泥的双手,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承载着老陈遗言的Micro SD卡。
退路已断,追兵在后。答案,就在门后的黑暗里。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她不再隐藏,从变压器后站起身,拖着依旧疼痛但不再致命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扇敞开的、通往“渡鸦之巢”核心的黑暗之门走去。
每一步,都踏向未知的深渊,也踏向终结这一切的唯一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