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特利迦静默地凝视着悬浮在半空的风之律者,漆黑的眼眸里映出她周身缠绕的青色气流。
“告诉我,”他的声音穿透风啸,“你还算人类吗?”
“人类?”律者扭曲的面容浮现出怪异的笑容,随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就是人类把我变成这副模样!我要让所有人类都尝尝这种痛苦!”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在黑暗特利迦眼中,那些在废墟中哭泣的幸存者、拼死作战的队员、甚至黄昏街那些笨拙举着纸面具的孩子——所有人类的影像如走马灯般闪过。
他缓缓握紧双拳,黑色粒子从指缝间逸散:“那么,你已放弃为人的资格。”
飓风长枪撕裂大地直刺而来,黑暗特利迦不闪不避,抬手握住枪尖。足以削平山岳的暴风在他掌心嘶鸣着消散,他腕部发力,整柄能量长枪竟被捏成四溅的光屑。
“怎么可能?!”
律者惊骇后撤,却在下一秒被重拳击中腹部。青色屏障如薄冰般碎裂,她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连续撞穿三栋教学楼。
但黑暗特利迦的身影早已出现在她坠落轨迹上。凌空踢击带着音爆声落下,律者的脊椎应声折断。又在崩坏能涌动中迅速愈合。
她尖叫着释放出数以千计的风刃,这些足以切割合金的利刃却在靠近黑暗特利迦时自动湮灭。
“该结束了。”黑暗特利迦的拳锋凝聚出黑洞般的能量。
律者慌忙织就无数风之丝线企图束缚对手,这些能勒断战车的能量锁链却在他迈步的瞬间节节崩断。
当冰冷的手指扼住律者脖颈时,她终于看清对方眼底的景象——那不是杀意,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如同星辰寂灭般的悲悯。
“等等!”律者突然发出少女本来的声音,眼角滑落晶莹的泪滴,“我其实……”
黑暗特利迦的动作微微停滞。这个短暂的破绽让律者骤然暴起,整个天穹市的崩坏能疯狂汇入她体内。
但就在她即将完成最终蜕变的刹那,黑色的光矛已贯穿她的核心。
“你……”律者怔怔低头,看着胸口的空洞逐渐扩大。
那些被霸凌的记忆、孤独的夜晚、对温暖的渴望,都随着消散的崩坏能一同流逝。最后时刻,她仿佛看见初中毕业典礼那天,曾经偷偷喜欢的男生对她露出羞涩的笑容。
但少女的痛苦真的消散了吗?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从来不会真正愈合。
她记得那个闷热的夏夜,重点高中录取名单公布后,父亲将烟灰缸砸在她额角。
“我们省吃俭用供你读书,就换来这种结果?“
母亲尖利的指甲掐进她手臂,“早知道就该生个儿子!”
血珠顺着准考证滴落时,她第一次对“家”这个字产生怀疑。
普通高中的日子本是新的开始,直到那群人注意到她洗得发白的书包。课桌上的“穷鬼”涂鸦,椅子上的强力胶,体育课被故意关在器材室。
她像误入狼群的羔羊,只能在日记本上写满“为什么”。
“老师,他们撕了我的作业……”
“同学之间要互相包容。”班主任推着眼镜,把家长送的购物卡塞进抽屉。
那天她顶着巴掌印回家,想从父母眼里找到一丝心疼。等来的却是:“没用的东西!被人欺负就知道哭!”
深夜反锁的房间里,她握着美工刀在腕间比划。窗外的霓虹照亮泪痕,最终刀片滑进垃圾桶,她还想看看明天的太阳。
此刻这些记忆正随着崩坏能疯狂回流。青蓝色怪鸟从少女胸腔中破茧而出,羽翼由无数风刃织就,啼鸣声里混杂着数百个受害者的哀嚎。
黑暗特利迦注视着前所未见的变异体,脑海中的记忆库第一次出现空白。他看见怪鸟的右眼瞳孔仍是少女原来的琥珀色。
“对不起。”这三个字消散在风里。
黑暗火花棱镜绽放幽光,五十米高的巨人降临时,震波掀翻了整座操场。
怪鸟喷吐的青色能量弹在巨人胸甲上炸开绚烂火花,却连划痕都未能留下。黑暗特利迦发出撼动天地的战吼,一记侧踢将怪物踹进教学楼废墟。他跨坐在挣扎的巨鸟身上,铁拳如陨石般砸落。
“为什么…不救我…”怪鸟突然发出支离破碎的人声,那只琥珀色的眼睛流下青色血泪。
当“为什么…不救我…”的悲鸣穿透狂风时,黑暗特利迦的拳头凝固在半空中。透过青蓝色羽毛的缝隙,他看见少女的灵体正在崩坏能构筑的囚笼里挣扎。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十余架武装直升机如铁蝗般掠过,机炮在巨人背甲上炸开连绵的火花。
“停止攻击!”爱莉希雅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炸响,“黑色巨人是友方单位!”
炮火骤停的间隙,怪鸟突然暴起。无数青色丝线从羽翼间迸发,将黑暗特利迦重重捆缚。
巨鸟踏碎教学楼残骸,利爪狠狠踩上他的胸甲:“为什么帮他们?人类都是恶魔!”
破碎的记忆洪流通过接触涌入黑暗特利迦的意识——他看见少女跪在破碎的相框前,父母的脸在阴影中扭曲;看见厕所隔间门上刻满“去死”的涂鸦;看见她吞服安眠药时手腕上交错的旧伤。
每个画面都像崩坏能凝成的匕首,扎进他从未动摇过的信念。
青色的毁灭光波轰然爆发,黑暗特利迦的嘶吼震碎了周边建筑的玻璃。
在剧痛中,他看见更多记忆碎片:面包店老板偷偷给流浪汉塞面包,消防员逆着人潮冲进火场。
“你的痛苦真实存在。”黑暗特利迦突然开口,震碎身上的能量丝线,“但那些给过你温暖的人呢?”
怪鸟的攻势出现刹那凝滞。巨人暴起的身影撕开烟尘,黑红色的光拳贯穿它的腹部。羽毛如暴雪般纷飞,露出核心处蜷缩的少女本体。
“对不起。”L型交叉的手臂迸发出贯穿天地的黑暗射线,少女在强光中对他露出解脱的微笑。
爆炸的余波将天空染成灰烬的颜色。当黑红色的能量洪流逐渐消散,青蓝色的怪鸟在刺目的强光中化作纷飞的晶体。
黑暗特利迦缓缓放下交叉的双臂,庞大的身躯在扭曲的光线中收缩,最终变回那个穿着破损作战服的黑发男子。
他踏过焦土,停在少女残缺的遗体前。那颗青色的律者核心正从她胸口缓缓浮起,像一滴凝固的眼泪悬浮在半空中。
少女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最后时刻的释然,仿佛在说“终于结束了”。
可困惑却像藤蔓般缠绕住黑暗特利迦的心脏。他明明只为追寻记忆而来,此刻却为这个陌生少女的命运感到刺痛。
是帕朵在黄昏街递给他的那颗糖太甜了吗?
是阿波尼亚在疗养院废墟里依然坚定的祈祷太动人了吗?
还是爱莉希雅那双总盛着笑意的眼眸,不知不觉融化了他冰封的情感?
黑暗特利迦突然想到符华时,某种钝痛突然袭来。
那个总是推着金丝眼镜的少女,如今大概已在某处化作尘埃了。
凯文他们最后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三个月前,而自己的手机,早在离开长空市的夜晚就神秘失踪。就像命运刻意要斩断这些牵绊。
“至少要让你安息。”他轻声自语,小心地抱起少女轻飘飘的遗体。
当增援部队赶到爆炸中心时,只看到律者核心在废墟上空静静旋转。爱莉希雅的呼唤在通讯器里越来越焦急,直到她注意到正在朝这里走来的黑影。
“小黑暗!”她飞奔过去,却在拥抱时被对方避开。
“回去吧。”黑暗特利迦走向直升机,留下一个个染血的脚印。
爱莉希雅追在他身后,故作生气地嘟囔着“冷血鬼”。
暮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那些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