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
这是陈奕恒恢复意识后最先感知到的——永无止境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某种不祥的预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陈浚铭那张大到夸张的床上,身上盖着丝绸薄被。房间里光线昏暗,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他试图坐起来,一阵钝痛立刻从后脑勺辐射开来。他抬手触碰,摸到了一块已经包扎好的敷料。最后的记忆碎片浮现——他试图从浴室窗户逃跑,然后...然后一片空白。
"脑震荡。不算严重,但足够让你安分几天。"
陈浚铭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陈奕恒猛地转头,看到兄长正坐在扶手椅里,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镜片反射着冷光。
"你...对我做了什么?"陈奕恒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陈浚铭合上电脑,缓步走到床边。他穿着家居服,头发微微凌乱,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休息了。"你从浴缸边缘摔下来,撞到了头。"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陈奕恒额前的碎发,"幸好我发现得及时。"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陈奕恒浑身僵硬。他别开脸,注意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换过了——现在穿的是一件明显大一号的衬衫,散发着陈浚铭常用的那款古龙水的气息。
"我的衣服..."
"湿透了。"陈浚铭理所当然地说,手指依然流连在陈奕恒的发间,"而且沾了血。"
陈奕恒胃部一阵绞痛。他环顾四周,发现床头柜上摆着水和药片,还有一碗看起来刚热过的粥。这个场景诡异得熟悉——十五岁那年他发高烧,陈浚铭也是这样守了他三天。
"我不饿。"他固执地说,尽管胃里空空如也。
陈浚铭叹了口气,端起粥碗:"三天没进食,你说不饿?"他舀了一勺递到陈奕恒唇边,"张嘴。"
陈奕恒紧抿着唇,用眼神表达抗议。
"奕恒,"陈浚铭的声音低沉下来,"别逼我用其他方式喂你。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这句话背后的暗示让陈奕恒耳根发烫。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张开了嘴。粥的温度刚好,是他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但此刻尝起来却如同嚼蜡。
"乖。"陈浚铭的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继续一勺一勺地喂他。
这种屈辱的喂食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当碗终于见底时,陈奕恒已经精疲力尽。他靠在床头,警惕地盯着陈浚铭:"张桂源到底在哪?"
陈浚铭的表情瞬间结冰。他放下碗,手指轻轻敲打着床沿:"还在想他?"突然,他一把捏住陈奕恒的下巴,"我很好奇,他碰过你吗?像这样?"他的拇指粗暴地擦过陈奕恒的唇瓣。
陈奕恒猛地推开他:"你疯了!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陈浚铭冷笑,"那他为什么每晚都送你回家?为什么总找借口碰你?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危险的温柔,"看你的眼神就像想把你吃掉一样?"
陈奕恒的心脏狂跳。张桂源确实对他有好感,但他从未回应过。而现在,这种单纯的好感可能害死了对方。
"如果你伤害了他..."陈奕恒的声音颤抖着。
陈浚铭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陈奕恒毛骨悚然:"放心,他活得好好的。"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奕恒,"至少在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
"什么东西?"
"你。"陈浚铭简单地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你的顺从,你的...忠诚。"
陈奕恒攥紧了被单:"我永远不会——"
"嘘。"陈浚铭的手指抵住他的唇,"别急着下结论。"他看了眼手表,"我得去公司一趟。好好休息,晚上我回来检查你的伤势。"
他走向门口,又回头补充道:"对了,别想着逃跑。这次我安装了监控。"他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黑点,"我会一直看着你。"
门关上后,陈奕恒终于允许自己颤抖起来。他缓慢地挪到床边,双脚触地的瞬间一阵眩晕袭来。他咬牙忍住,扶着家具一点点走向书桌。
抽屉里空空如也。他的手机、钱包,甚至腕表都不见了。陈浚铭彻底切断了他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落地窗被从外部加固了,玻璃是防弹的。陈奕恒绝望地拍打着窗户,看到远处花园里巡逻的保镖——陈浚铭说的没错,他确实被严密看守着。
浴室的门没锁,他走进去,发现镜子后的药柜里摆满了各种药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排贴着"D.Z."标签的小瓶子——那是陈家的私人医生张政的缩写。陈奕恒拿起一瓶,发现是强效镇静剂,处方名写着陈浚铭的名字,但日期是最近的。
"他一直在吃药?"陈奕恒皱眉。在他的记忆中,陈浚铭总是厌恶任何形式的药物。
他继续翻找,在最下层发现了一个上锁的小盒子。正当他试图撬开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陈奕恒迅速将盒子放回原处,刚关上柜门,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需要帮忙吗?"陈浚铭靠在门框上,不知何时回来了。他已经换上了西装,看样子准备出门。
陈奕恒的心跳如雷:"只是...想洗个脸。"
陈浚铭走近,从架子上取下毛巾递给他:"小心别弄湿绷带。"他的目光扫过药柜,又回到陈奕恒脸上,"需要止痛药吗?"
"不用。"陈奕恒迅速回答,接过毛巾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陈浚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神情:"我让厨房准备了午餐,记得按时吃。"他转身离开,又停下脚步,"对了,我忘了说——欢迎回家,奕恒。"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陈奕恒的心脏。这里从来不是他的家,从来不是。
接下来的三天如同噩梦。陈浚铭白天去公司,晚上回来"检查"他的伤势。所谓的检查总是伴随着不必要的触碰——陈浚铭的手指会在他颈动脉处停留太久,听诊器会在他胸口缓慢移动,包扎伤口时会刻意放慢每一个动作...
第四天夜里,陈奕恒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床单。梦中,张桂源在一片血红中向他求救,而陈浚铭站在一旁微笑。
"做噩梦了?"
陈奕恒惊喘着转头,看到陈浚铭正坐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杯水。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恶魔。
"你...一直在这里?"陈奕恒的声音嘶哑。
陈浚铭递过水杯:"我听到你喊叫。"他的手指轻轻擦去陈奕恒额头的汗水,"梦见什么了?"
陈奕恒没有回答,只是小口啜饮着水。奇怪的是,尽管恐惧仍在,陈浚铭的存在却莫名让他安心。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自我厌恶。
"躺下。"陈浚铭命令道,手已经按上他的肩膀。
陈奕恒条件反射地服从了。陈浚铭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然后是脸颊,最后停在他剧烈跳动的颈动脉上。
"心跳太快了。"陈浚铭低语,拇指轻轻摩挲着那片敏感的皮肤,"需要我帮你放松吗?"
陈奕恒僵住了:"不...不用。"
陈浚铭轻笑一声,俯下身,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你总是这样,奕恒。明明需要,却总是拒绝。"他的呼吸灼热,"总有一天,你会学会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需求。"
他直起身,走向门口:"睡吧。明天医生会来给你做全面检查。"
门关上后,陈奕恒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膝盖。最可怕的是,陈浚铭说的没错——在噩梦惊醒的瞬间,他确实渴望过那个怀抱。这种扭曲的依赖感比任何锁链都更令他恐惧。
第五天早晨,陈奕恒发现卧室门没锁。他小心翼翼地推开,走廊上空无一人。楼下传来厨房的声响,应该是佣人在准备早餐。
这是他逃跑的最佳时机。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楼梯,却在经过陈浚铭书房时停下了脚步。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药物实验进展如何?"是陈浚铭的声音。
"第三阶段测试完成,副作用比预期严重。"一个陌生的男声回答,"但张医生表示,只要调整剂量..."
"张政太保守了。"陈浚铭打断道,"加快进度,我需要在下个月前看到结果。"
"可是陈总,如果被陈少爷知道..."
"他不会知道。"陈浚铭的声音冷得像冰,"继续实验,用那个记者做下一阶段测试对象。"
陈奕恒的血液凝固了。记者?张桂源就是财经记者!他必须找到更多证据。
他刚想靠近,楼梯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陈奕恒迅速闪进隔壁客房,屏住呼吸。透过门缝,他看到陈浚铭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出书房,朝楼梯方向去了。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陈奕恒溜进书房。陈浚铭的办公桌整洁得近乎强迫症,每个文件都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他快速翻找,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标着"Z.G.Y"的文件夹。
里面是张桂源的详细资料——工作记录、银行流水、日常行程,甚至还有他与陈奕恒每次见面的照片。最后几页是某种医学报告,上面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中,"记忆消除"和"服从性测试"几个词格外刺眼。
陈奕恒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文件。陈浚铭到底对张桂源做了什么?那个"药物实验"又是什么?
"找到你想看的了吗?"
陈浚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奕恒吓得文件夹掉在了地上。他转身,看到兄长靠在门框上,表情平静得可怕。
"你...你对张桂源做了什么?"陈奕恒的声音颤抖着。
陈浚铭缓步走近,拾起地上的文件:"只是确保他不会再打扰我们。"他将文件放回抽屉,锁好,"你应该在床上休息。"
"那些药物实验是什么?记忆消除又是什么?"陈奕恒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书架,"你对他做了什么?"
陈浚铭突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力道大得让他疼痛:"我给了他一笔钱和一份国外的工作。"他的脸逼近陈奕恒,"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处境。"
陈奕恒挣扎着:"我不会任你摆布!"
"是吗?"陈浚铭冷笑,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那我们来做个测试。"他突然吻上陈奕恒的唇,粗暴而充满占有欲。
陈奕恒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吻充满了惩罚意味,陈浚铭的牙齿磕破了他的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当他终于反应过来要反抗时,陈浚铭已经退开,拇指擦去他唇上的血迹。
"看,"陈浚铭的声音低沉而满意,"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得多。"
陈奕恒这才惊恐地发现,尽管心理上抗拒,他的身体却对这个侵犯性的吻产生了反应。这种背叛自我的生理反应让他想吐。
"我恨你。"他嘶声道。
陈浚铭不以为然地笑了:"恨和爱只有一线之隔,奕恒。"他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现在,回房间去。今晚我们有客人,我希望你表现得体。"
"什么客人?"
"张政医生和他的团队。"陈浚铭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他们要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陈奕恒的血液瞬间变冷。他想起那些标着"D.Z."的药瓶,和书房里听到的"药物实验"。现在,他成了实验对象?
"我不会配合的。"他咬牙道。
陈浚铭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陈奕恒如坠冰窟:"你从来不需要配合,奕恒。你只需要...服从。"
门关上后,陈奕恒滑坐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触碰着自己肿胀的嘴唇。他在脑海中回放这些天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逃脱的方法。但越思考越绝望——陈浚铭掌控了一切,包括这座房子,这座城市,甚至...他的身体反应。
床头抽屉里有一本皮质笔记本,陈奕恒翻开空白的一页,颤抖着写下:
"第五天。他吻了我,而我可耻地起了反应。上帝原谅我,我恨他,却又需要他。这种扭曲的依赖比任何锁链都更牢固。我必须找到张桂源,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如果明天之后我不能再写——陈浚铭,我知道你会读这些。无论你对我做什么,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合上笔记本,陈奕恒将它放回抽屉。窗外,阳光明媚得刺眼,而他知道,自己正身处一个精心设计的金丝笼中,而编织这个笼子的,是一个名为陈浚铭的温柔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