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哗的集市中,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一片。
虽是深夜,可街道两侧灯棚林立,新庄桥下流水浮灯,正是饮酒赏灯的大好时候,琼楼人出人进,客如云集。
茶馆外人头攒动,内里边座无虚席。
见时机成熟,说书先生双眼微眯,“醒目″猛地往桌上一拍。
“混沌未分天地乱,渺渺茫茫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列位看官可知天下兴亡多少事?废话不多说,且听我道来——”
“傩。″
“乃人避其难之谓。”
“意为。”
“惊驱疫厉之鬼。”
醒木“嗒"地轻叩桌面,说书先生声线骤然沉入谷底。
“传闻……”
台下茶碗轻叩声、折扇开合声、交头接耳声瞬间消弭,众人脖颈齐刷刷拧向他。
好戏要开场了。
“那位与神共舞的驱魔少年。”
“容颜不老。”
“似人—”
“—非人”
……
“我以此形态行走于世百年”
“我始终带着那位老者的嘱托″
暮色漫过石桥,少女坐在桥沿,光脚丫荡开河面细碎的涟漪,裤脚被水汽沾得微湿。
她指尖摩挲着傩面粗糙的纹路,目光渐渐失焦——
河面倒影里,涟漪晃碎了她眼底的故事。
傩面在余晖里投下诡异的阴影,像一道刻进皮肉的旧疤,忽然让她想起某个起雾的清晨……
——
“你既是长生不死之身。”
残阳从窗棂漏进来,在床榻上镀了层薄金。
老人蜷缩在枕间,枯瘦的手攥紧她的小手,气若游丝,指尖微凉。
眼看着行木将就,他浑浊的瞳孔里竟泛起微光,那郑重的语气,像极了白帝托孤时攥紧丞相的手——
“记住。″
“傩戏,不可断却。”
“一切,都交给你了。”
……
“他亲手雕刻的傩面,似烙在我的皮囊。”
“后来,我曾经并肩行舞的友人。”
“慢慢老去。″
“死去。”
“最终,只剩我一人。”
“游离四方。”
少年身体僵住,扭头看去,见少女垂着头,发梢沾着几片落叶。
他喉结滚动着想说些什么,手却刚抬到一半就顿在半空——
指节泛白,像被无形的线缠住。
晚风吹来,掀起少女额前碎发,三千发丝随之舞动。
他停在风里的手最终默默收回,蹭过衣角时才惊觉掌心已满是薄汗。
你是高耸入云的辰星,而我是穿梭于孤寂之河的怪人。
索桥上的刽子手在扼杀幻梦,河堤传来的枪声,处决了情欲。
我拿着一个破旧的地址,上面说,这孤独尽头的山岗能邂逅你最美的模样。
而现在沸腾的心已日渐麻木,我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苍老,我即将忘记自己困于这里的时间。
真是可笑,满身泥泞的我竟想着安慰堕落人间的天使。
见色起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真是讽刺,嘴上骂着龌龊,自己竟也与他们一般。
恶心啊……
……
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很有本事的算命先生。
少女听闻,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找到了他。
暮色里,算命先生捻着胡须坐在板凳上,明明已收摊,竹帘却晃悠着,像是专门候着她。
“您可知……”少女心里有些没底。
“姑娘可是为傩面之事来?″
算命先生打断她,折扇一收,浑浊的眼竟透着洞彻。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许之后,你会在村落里遇到一位傩面少年。”
“他的名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