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

Chapter.32

但在镜头喊“Cut”的瞬间，那种几乎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私人敌意，似乎淡去了许多。他们不再刻意回避对方，但也绝不主动交流，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而克制的距离。

这天拍摄间隙，明承愿独自在休息区研读剧本。她的剧本总是被翻得很旧，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和理解。

她翻到一场“星尘”独自在废弃实验室里，发现“夜枭”留下的、证明他内心仍有旧日理想痕迹的关键线索的戏。

就在她凝神思考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她放在旁边小圆桌上的几页剧本散稿吹落在地。她连忙弯腰去捡。

其中一页稿纸飘到了她脚边，背面朝上。当她捡起它，准备整理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稿纸的背面。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那张稿纸的背面，并非空白。上面用铅笔勾勒着一个模糊的侧影——长发披肩，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线条简洁，甚至有些潦草，但那种专注的神态和侧脸的轮廓……分明是她！

而在那个模糊侧影的旁边，有两个用铅笔反复描摹、几乎力透纸背的汉字：吾爱。

字迹，她认得。

是三年前那个破旧出租屋里，张凌赫在速写本上留下的字迹！一模一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猛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正在和导演低声讨论走位的张凌赫。

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穿着“夜枭”的黑色作战服，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冷硬而专注。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遗落了什么。

明承愿迅速将那张稿纸翻过来，盖在剧本下面。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她低下头，假装继续看剧本，但眼前的文字却模糊一片，只剩下那两个力透纸背的“吾爱”，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明承愿“张凌赫……我还是你的吾爱吗？”

明承愿“对不起……”

三年前出租屋昏黄灯光下，他痴迷地看着月光下她睡颜的眼神；那张写着“吾爱”却被慌乱藏起的速写；

青缨奖台上他指尖蜷缩的微颤；露台上他绝望的控诉；片场他带着血腥气的狂暴之吻……还有此刻，剧本背面这无意间暴露的、被他反复描摹的旧影和旧字……

原来，他从未真正“处理干净”过去。如同她一样。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

愤怒、怨恨、恐惧、屈辱……这些坚硬的情绪壁垒，在这张轻飘飘的稿纸面前，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露出的，是她拼命掩藏的、同样未曾真正放下的、属于过去的柔软和……痛楚。

她该怎么办？

明承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睁开眼时，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经被强行压下。

只余下深潭般的沉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层碎裂后的茫然。

她将那页写着“吾爱”的稿纸，不动声色地夹进了剧本的最深处。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片场忙碌的人群，落在了那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孤绝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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