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冷斥

到了中午，食堂里的人声像煮沸的水，筷子碰着餐盘的脆响混着窗口阿姨的吆喝，漫得满屋子都是。贺浩明刚把最后一口米饭扒进嘴里，面前的空位突然被人拉开椅子，带着点刻意的响动。

他抬头，看见江怀毅站在桌旁，白色T恤的领口皱着，看起来没有精神。

“贺浩明。”江怀毅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周遭的喧闹。

贺浩明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眉峰瞬间蹙起来。他没说话，只把空餐盘往旁边推了推，指尖在桌沿叩了两下，那是不耐烦的信号。

江怀毅却像没看见，自顾自坐下，膝盖几乎顶着贺浩明的腿。“早上在楼梯间，我没说完的话——”他喉结滚了滚，目光直勾勾地钉在贺浩明脸上，“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周围邻桌的声音忽然小了些，几道好奇的目光扫过来。贺浩明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想起早上楼梯间江怀毅堵着他说的那些浑话，想起林慕挡在他身前时捏紧笛子的手，胸腔里那点刚被曲奇甜味焐热的气，瞬间被这莫名其妙的质问冲得发躁。

“你有病？”

贺浩明的声音不算大，把江怀毅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长音，惊得邻桌两个女生手里的勺子都抖了抖。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贺浩明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怀毅，眼底的厌烦几乎要溢出来，“我对你没任何意思，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你听不懂人话？”

江怀毅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辩解，又像是被这声“有病”刺得慌了神。“可你以前……”

“以前什么？”贺浩明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以前看你可怜，懒得跟你计较，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他眼神冷得像淬了的冰，“江怀毅，别再来烦我，更别去招惹林慕。再让我看见你这样，就不是骂你这么简单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他已经转身往外走。食堂里的喧闹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几十道目光黏在江怀毅僵住的背影上。他看着贺浩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指腹被粗糙的木纹磨得发红。

贺浩明的皮鞋跟磕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发出闷响。他低头扯了扯领口，指尖触到皮肤时才发现自己脖颈处全是热汗——一半是食堂里的闷热，一半是被江怀毅搅出来的火气。口袋里的曲奇包装袋被攥得变了形，奶油甜香混着食堂飘出来的油烟味钻进鼻腔，反倒让他更烦躁了。

身后的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漫上来，有人压着嗓子说“原来是这样”，有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唏嘘。江怀毅仍僵在座位上，后颈的骨头绷得像块硬纸板。他忽然想起上周暴雨天，贺浩明把伞塞给他时袖口沾着的泥点，那时对方皱着眉说“拿着，别感冒了”，语气明明也带着不耐烦，却没像现在这样，字字都像冰锥扎在心上。

邻桌的女生用胳膊肘撞了撞同伴，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又慌忙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打菜窗口的阿姨忘了吆喝，铁勺悬在半空，看着江怀毅的背影叹了口气，把一勺红烧肉重重扣进某个男生的餐盘里，溅起几滴油星子。

江怀毅终于动了动，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眼角时才发觉有些湿润。桌角的空餐盘里还留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是他早上没来得及吃的，此刻被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晒得发硬，像他此刻堵在喉咙口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