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流如同鞭子,无情地抽打着蜷缩在角落的身体。瓷砖的寒意透过湿透的皮肤渗入骨髓。黑子哲也蜷缩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水流冲刷着他弓起的脊背,混着右手指关节渗出的血水,在身下晕开一小片不断被稀释、又不断被染红的刺目水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和冰冷的铁锈味。手腕上,那个米粒大小的金属薄片,如同嵌入皮肉的冰冷毒瘤,中心的红点依旧规律地闪烁着,无声地嘲弄着他徒劳的反抗。
嘀嗒…嘀嗒…
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冰冷刻度。
它是烙印。
是屈辱的证明。
是赤司征十郎那双异色瞳,穿透墙壁,冰冷审视着他的目光具象!
愤怒的寒冰在剧痛和冰冷的水流冲击下,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凝结得更加坚硬、更加锐利。冰蓝色的眼眸在水幕下死死盯着手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里面燃烧的不再是恐惧的火焰,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的恨意。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重炮轰击般的巨响,猛地撕裂了浴室里水流的轰鸣!
厚重的浴室门板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坚固的门锁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整扇门板带着门框的碎屑,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向内猛地爆裂开来!破碎的木片和金属零件四散飞溅!
刺眼的光线伴随着蒸腾的水汽猛地涌入狭小的空间!
门口,一个如同魔神般的高大身影,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气息,堵住了所有去路!
青峰大辉!
深蓝色的短发根根倒竖,如同暴怒的雄狮鬃毛!焦糖色的眼眸因极致的暴怒和恐惧而烧成一片骇人的赤金!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贲张,每一块都绷紧到极限,皮肤下青筋如同盘踞的怒龙般暴起!汗水混合着蒸腾的水汽,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滚滚而下!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史前凶兽,仅凭着最原始的本能破门而入!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探照灯,瞬间穿透弥漫的水雾,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指节淌血的黑子!
“哲——!!!”
那一声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悲鸣,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和滔天的怒火,狠狠砸在浴室的墙壁上,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声音里的绝望和狂暴,甚至盖过了水流的喧嚣!
青峰高大的身躯没有丝毫停顿!他如同失控的火车头,带着摧毁一切的蛮横力量,几步就跨过满地狼藉(飞溅的木屑、破碎的锁具),巨大的阴影瞬间将蜷缩的黑子完全笼罩!他猛地蹲下,滚烫的、带着剧烈颤抖的双手,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急切,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黑子冰冷身体的瞬间,硬生生地、极其痛苦地僵在了半空!
他看到了!
看到了黑子湿透的头发下,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看到了他紧闭的眼睑下,剧烈颤抖的睫毛!
看到了他右手血肉模糊、指节变形、仍在渗血的伤口!
更看到了……他左手手腕上,那个紧贴着旧痕、如同毒瘤般闪烁着冰冷红光的金属薄片!
“谁干的?!!” 青峰的嘶吼如同炸雷,每一个字都淬着狂暴的杀意!焦糖色的眼眸瞬间被血丝彻底吞噬!那目光扫过黑子手腕上的薄片,如同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戾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青峰!冷静!”
“小黑子——!!!”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黄濑凉太像一道金色的闪电,紧随着青峰冲了进来!他脸上惯常的灿烂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惨白如纸的惊恐和巨大的心痛!琥珀色的眼眸在看到黑子惨状的瞬间,立刻蓄满了泪水!他根本顾不上满地狼藉,几乎是扑跪到黑子身边!
“手!手!!” 黄濑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他目光死死锁定在黑子血肉模糊的右手上,动作却带着模特面对突发状况时训练出的、刻入骨子里的急救本能!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骚包的、价值不菲的丝绸衬衫前襟!“嘶啦”一声,布料被蛮力撕开!他用那柔软的丝绸布料,动作极其迅速却又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黑子还在渗血的右手!
“别怕!小黑子别怕!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黄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混入血水之中。他一边包扎,一边用那双湿漉漉的、盛满巨大恐慌的琥珀色眼睛死死看着黑子紧闭的脸,仿佛想用自己的目光将他唤醒。
绿间真太郎的身影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入这片混乱。他无视了狂暴的青峰和哭泣的黄濑,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黑子全身,最终定格在他左手腕上那个闪烁的金属薄片和右手被黄濑草草包扎的伤口上。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皮下植入式微型体征监测器!暴力移除会导致不可控出血和感染!” 绿间冰冷的声音如同手术室的无影灯,瞬间刺破了混乱的迷雾,带着绝对的权威!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显然他离开301后并未走远),拿出消毒喷雾和止血绷带,精准地拨开黄濑颤抖的手,开始专业地处理黑子右手的伤口!动作快、准、稳!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令人心安的绝对控制力。
“青峰!控制情绪!你的肾上腺素水平已严重超标!立刻退后!” 绿间头也不抬,声音冷冽如冰,直接对一旁如同即将爆炸火药桶的青峰下达命令。
青峰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即将崩断的弓弦!他焦糖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绿间处理伤口的手,又猛地扫向黑子手腕上那个冰冷的红点,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咆!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充满狂暴杀意的眼睛,如同最凶戾的探照灯,穿透弥漫的水汽,死死地、精准地射向浴室门口的方向!
仿佛他的目光能穿透墙壁,直接锁定那个他认定的罪魁祸首!
门口。
一个巨大得几乎填满整个门框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那里。
紫原敦。
浅紫色的长发被水汽打湿,一缕缕贴在额角。紫色的大眼睛里没有了惯常的慵懒和茫然,只剩下一种近乎恐怖的、冰冷的沉寂。巨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山岳,将浴室的入口彻底封死。他微微低着头,目光低垂,落在浴室湿滑、混杂着血水的地面上,眉头紧锁,像是在研究一个极其复杂又令人极度不悦的难题。
他没有说话。没有像黄濑那样哭泣,没有像绿间那样下令,更没有像青峰那样嘶吼。他只是站在那里。用他那绝对庞大的、充满压迫感的物理存在,将这片混乱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任何试图靠近的生物,都将被他这座沉默的山岳无情碾碎。包括……可能到来的任何人。
狭小的浴室里,水声依旧哗哗作响。
青峰狂暴的喘息如同风箱。
黄濑压抑的抽泣断断续续。
绿间处理伤口时绷带摩擦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紫原巨大的身影投下浓重得令人窒息的阴影。
而蜷缩在中心的黑子,在冰冷水流和黄濑温热眼泪的冲刷下,在右手伤口被绿间专业处理的剧痛刺激下,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
冰蓝色的眼眸,极其缓慢地、带着万钧重负般的艰难,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被水汽和生理性的泪水扭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黄濑那张近在咫尺、写满巨大惊恐和心疼、泪水横流的俊脸。然后是绿间镜片后那双专注得近乎冷酷、却带着绝对可靠力量的锐利眼睛。再远处,是青峰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剧烈起伏、散发着狂暴热浪的高大背影。最后,是门口那个如同沉默守护神般、隔绝了所有危险的巨大阴影……
无数混乱的感官碎片如同洪流般涌入——
右手伤口被消毒喷雾刺激的尖锐痛感!
黄濑泪水滴落在手背上的微烫!
绿间指尖稳定包扎带来的微凉和安心感!
青峰身上散发出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愤怒和守护气息!
紫原巨大身躯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却无比坚实的物理屏障!
还有……手腕上,那个依旧规律闪烁、带来冰冷屈辱的……红点。
冰与火。痛与暖。屈辱与守护。绝望与……存在。
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着混乱的神经。黑子干裂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就在这时,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那只手腕上带着冰冷烙印的左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耗尽全身力气的颤抖,动了一下。
指尖,沾着冰冷的血水,极其缓慢地、摸索着,触碰到了身旁离他最近的、属于青峰的一小片衣角——那件被汗水和愤怒浸透的、湿漉漉的运动短裤边缘。
指尖的冰冷,触碰到了布料下滚烫的皮肤和剧烈跳动的脉搏。
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却带着灵魂全部的重量。
青峰那如同拉满弓弦般剧烈颤抖的身体,在感受到衣角那一点微乎其微的触碰瞬间——
猛地!
彻底!
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浴室里,水声哗哗。
黄濑的抽噎卡在喉咙。
绿间包扎的动作顿住。
紫原巨大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
门口监控器上,代表生物电信号的图谱,在狂暴的峰值之后,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代表着“接触”与“依存”的……平缓波谷。
而青峰,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极其僵硬地低下头。
焦糖色的眼眸里,那焚毁一切的赤金色火焰如同被投入冰海,瞬间熄灭,露出底下被灼烧得一片荒芜的、深不见底的震惊和……一种足以将他灵魂都融化的、滚烫的湿意。
他看着自己衣角上,那只沾着血水、冰冷颤抖、却固执地抓住他一点点布料的手指。
那指尖的微凉,像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被愤怒和恐惧撕裂的灵魂!
他那只曾狂暴地砸碎门锁、此刻依旧紧握成拳、指节同样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然后,那只滚烫的、带着薄茧和汗水的大手,带着万钧的沉重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破碎的温柔,极其缓慢地、轻轻地……覆在了黑子那只抓住他衣角的、冰冷而颤抖的手背上。
指尖相触的瞬间。
冰与火。
血与泪。
绝望与守护。
在冰冷的水流和弥漫的血腥气中,无声地……交融。
浴室的灯光惨白,映照着这一方被暴力破开、又被无声守护的混乱空间。门口,紫原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最坚实的壁垒。而在壁垒之内,那一点由冰冷指尖和滚烫掌心构筑的、微弱的连接,却仿佛承载了此刻所有的光与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