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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修补的裂痕与无声的晨光

她的习题集他的打火机

暮色四合,晚风卷起校门口行道树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地面,发出簌簌的轻响。刘语熙僵立在原地,指尖残留着江逸手腕上灼人的温度和那结痂伤口的粗粝触感,像两道无形的烙印,烫得她心慌意乱。

那句“你到底想干什么?”带着真实的困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是啊,她想干什么?为一个刚刚粗暴撕毁她习题集、视她的世界如草芥的人……包扎伤口?担心他一身伤的来由?这念头荒谬得让她自己都心惊。李老师那句“无关紧要”像冰冷的魔咒,试图将她拉回秩序的轨道,可路灯下他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绝背影,却固执地盘踞在脑海,挥之不去。

江逸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昏沉的暮色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那只受伤的手随意地插在夹克口袋里,只露出一点狰狞的痂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无声的张力,比刚才的质问更加令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气息、远处小摊飘来的食物香气,还有……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烟草味和血腥味混合的独特气息。

刘语熙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份不合时宜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他低垂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睛努力维持着平静,却掩不住深处的一丝倔强和……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我……”她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只是觉得,伤口不处理,会感染。” 她避开了“关心”这个词,仿佛那是一种禁忌。理由苍白得可笑,却已经是她能找到的唯一借口。

江逸终于抬起了眼。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嘲讽,而是像幽深的寒潭,底下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暗流——有审视,有嘲弄,有被冒犯的愠怒,还有一丝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某种困兽般的挣扎。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却没有任何笑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刘语熙,”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收起你那套优等生的怜悯。你以为你是谁?圣母玛利亚?还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势,目光锐利地锁住她瞬间绷紧的脸,“还是你觉得,撕了你的破书,再给我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就能证明你有多‘善良’,多‘高尚’?”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扎进刘语熙试图维护的尊严里。她脸颊瞬间涨红,胸口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没有!”她几乎是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没有想要你感恩戴德!也没有觉得自己高尚!我只是……”她顿住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只是什么?只是无法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视而不见?只是无法忘记路灯下他独自处理伤口时那份刺目的孤寂?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也显得无比可笑。

江逸看着她因愤怒和委屈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的倔强模样,眼底那抹深沉的暗流似乎波动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浓重的戾气覆盖。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重重地拍在她身侧冰冷的墙壁上!

“啪!”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暮色中格外突兀。

刘语熙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脊背重重撞在粗糙的砖墙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她被彻底困在了墙壁和他高大的身躯之间,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他身上浓烈的气息。

“只是什么?”江逸俯下身,那张带着伤痕、英俊却充满戾气的脸逼近她,距离近得刘语熙甚至能看清他额角纱布边缘细微的绒毛和他眼中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他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拂过她的脸颊,激起一阵战栗。“刘语熙,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和毫不留情的戳穿,“你怕我,对吧?从走廊上第一次见到我,你就怕得要死。看到我受伤,你心里是不是还有点窃喜?觉得我这个‘坏学生’终于遭报应了?现在又假惺惺地跑来问东问西,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点可怜的好奇心,或者…证明你跟我们这种‘垃圾’不一样?”

他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致命,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向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刘语熙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是的,她怕他,怕他身上的暴戾,怕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怕他像撕碎习题集一样轻易撕碎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世界。可他说“窃喜”?不!看到那些伤口的瞬间,她感受到的只有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我没有!”她再次反驳,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她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地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所有的愤怒和委屈,“我没有窃喜!江逸!你凭什么这样揣测我?就因为我成绩好?就因为我按部就班?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便撕别人的书,随便践踏别人的东西,还随便给别人定罪?!”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被误解的委屈。她用力推开他抵在墙上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江逸被她推得微微一晃,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爆发。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却依旧倔强瞪视着自己的样子,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焚烧殆尽。他眼底翻涌的戾气似乎凝固了一瞬,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滚烫的泪水烫伤了。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那逼近的压迫感悄然退去了一些。

刘语熙趁机猛地从他与墙壁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她胡乱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倔强。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愤怒、委屈、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逼到绝境后的孤勇。

“是,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怕你!”她喘着气,声音因为哭泣而哽咽,却字字清晰,“你像个移动的炸弹,随时会把别人平静的生活炸得粉碎!但怕不代表幸灾乐祸!看到一个人流着血,不管他是谁,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会觉得触目惊心!这跟他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没关系!这他妈是人最基本的感觉!”

她爆了句粗口,连自己都愣了一下,但此刻强烈的情绪让她顾不上了。

“你爱怎么想随你!爱撕书也随你!爱带着一身伤自生自灭更随你!”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痛快,“但别把你那套‘全世界都欠你’的论调强加给我!我不是你的出气筒!”

吼完最后一句,她感觉胸腔里积压的浊气似乎散去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茫然。她看也不再看江逸是什么反应,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她只想逃离,逃离这个混乱的、充满暴戾气息的漩涡,逃回她那个虽然被撕裂、但至少熟悉的世界。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锁,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车轮转动,带起的风吹干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留下紧绷的凉意。

江逸依旧站在原地,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几乎融入阴影。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只手还维持着拍在墙上的动作,只是悬在半空。他脸上的戾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怔忪。刘语熙最后那番带着哭腔的怒吼,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尤其是那句“人最基本的感觉”和“不是你的出气筒”。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触碰到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硬硬的塑料盒子——是刘语熙昨晚塞给他的那个简易医药包。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让他的思绪有瞬间的回笼。

看着刘语熙骑着自行车仓皇逃离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道拐角,江逸缓缓收回了抵在墙上的手。他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清晰,却沾染着墙壁的灰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眼泪的微咸湿意。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久到暮色彻底吞噬了天光,路灯次第亮起,在他脚下投下昏黄的光圈。然后,他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动作有些僵硬地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医药包。

塑料盒子很廉价,上面印着模糊不清的卡通图案。他捏在手里,指尖微微用力,塑料发出轻微的变形声。他盯着它,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看一个危险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最终,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他手臂猛地扬起,似乎要将这个“优等生的怜悯”狠狠地、远远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动作做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手臂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盒子,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蛊惑人心的东西。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额角的纱布在夜色中白得刺眼,手背上的痂痕在灯光下更显狰狞。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最终,那扬起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落了下来。他没有扔掉它。

他只是紧紧地、近乎粗暴地将那个小小的医药包,重新塞回了夹克口袋的最深处,仿佛要把它藏进一个谁也找不到、连自己都可以假装忘记的地方。动作带着一种不甘的、屈辱的妥协。

然后,他转过身,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戾气和那个被强行按捺下去的、小小的秘密,一步一步,沉默地走进了更深、更沉的夜色里。路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而街道的拐角,刘语熙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夜风,卷着尘土和落叶,吹过刚才两人激烈对峙的墙角,仿佛要将那残留的愤怒、泪水、质问和那无声的妥协,一并吹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习题集的裂痕还在,打火机的寒光依旧,但有些东西,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似乎已经悄然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翌日清晨。**

天光微亮,空气中还残留着夜的凉意。刘语熙几乎是踩着点走进教室,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昨夜校门口的激烈对峙像一场混乱的梦,醒来后只剩下疲惫和一丝难言的羞耻。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动作带着刻意的匆忙,仿佛想把自己藏进课桌的方寸之间。

同桌苏晓晓关切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语熙,你没事吧?脸色好差。昨天……”

“没事。”刘语熙飞快地打断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迅速拿出英语书,“快早自习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空的。**

江逸还没来。

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多了一丝更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情绪。她将书包塞进桌肚,动作有些急,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最底层那本硬硬的、带着裂痕的书脊——《高考冲刺习题集》。一股强烈的抗拒感涌上心头,她甚至没有勇气将它拿出来。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渐渐坐满。刘语熙强迫自己盯着英语书上的字母,那些熟悉的单词却像一群不安分的小虫,在眼前乱爬。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好奇和探究,但很快又移开了。关于昨天校门口的冲突,似乎还没有大面积传开,或者,大家对江逸的“事迹”早已麻木。

直到早自习快结束时,后门才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江逸来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额角的纱布还在,手背上的痂痕依旧暴露在空气中,没有任何处理的迹象。他坐下后,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银色打火机,在指间翻转把玩,金属外壳在晨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刘语熙的背脊瞬间绷紧了。她捏紧了手中的笔,指节微微发白,强迫自己盯着英语书,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他的方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熟悉的、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比昨天更沉,更冷。

**他没有看她,一眼都没有。** 仿佛她是空气,是讲台上漂浮的粉笔灰,是根本不值得他投注半分注意力的存在。

这种彻底的漠视,不知为何,竟比昨天的针锋相对更让刘语熙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她昨晚那些愤怒的控诉,那些滚烫的眼泪,在他眼里,大概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喉头。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视线落在摊开的英语书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下课铃响,教室里瞬间嘈杂起来。刘语熙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她拉开椅子,俯身从桌肚里拿纸巾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钉在了桌肚最深处——那本被她塞在最底层的、裂开的《高考冲刺习题集》上。

**它被拿出来了。**

而且,被端正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肚靠外、最容易拿到的地方。

这还不是最让她震惊的。

让她心脏骤然停跳的,是习题集**脊背上那道原本狰狞的巨大裂痕**!

那道昨天被江逸粗暴撕裂、她用透明胶带勉强粘合却依旧触目惊心、仿佛随时会再次崩开的裂口……**竟然被一层厚厚的、新的、深褐色的强力胶覆盖住了!**

胶水涂抹得并不均匀,甚至有些地方堆叠得有点难看,边缘也溢出了不少,在深蓝色的书脊上留下难看的痕迹。看得出操作的人手法极其生疏笨拙,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不管不顾的修补感。胶水尚未完全干透,在晨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散发出浓烈刺鼻的化学气味。

但!

这道新的、深褐色的强力胶痕,像一条丑陋却无比坚韧的疤痕,**硬生生地将那道撕裂的伤口强行粘合、覆盖住了!** 虽然书脊因此变得厚实而难看,虽然胶水的痕迹破坏了书本原本干净整洁的外观,可那道致命的、象征着秩序被摧毁的裂痕,确确实实被**强行弥合**了!

刘语熙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所有的嘈杂声瞬间远去。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维持着俯身拿东西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短暂的停滞后,开始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撞击着她的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

是谁?

不可能是苏晓晓,她根本不知道书被撕了,就算知道,也不会用这种粗暴难看的方式粘补。

更不可能是她自己。

答案,呼之欲出。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强烈冲击力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炸开:深夜里,空无一人的教室(或者某个角落),昏黄的灯光下,那个高大冷硬、指间永远把玩着打火机的少年,皱着眉,笨拙地挤着强力胶的管子,带着一脸的不耐烦和暴躁,却无比专注地、近乎凶狠地,试图将被他亲手撕裂的书脊……粘回去!他可能弄得到处都是胶水,可能低骂着抱怨这该死的麻烦,可能动作粗鲁得随时会再次把书弄坏……但他确实做了!用这种最直接、最笨拙、也最符合他性格的方式,去“修补”他造成的破坏!

为什么?

是昨晚她那些话……起作用了?那句“不是你的出气筒”?那句“人最基本的感觉”?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本能的冲动?

刘语熙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书脊上那层厚厚的、尚未完全干透的深褐色胶痕。触感粘稠、冰凉而粗糙。那股强力胶特有的、刺鼻的化学气味,此刻却奇异地混合着书本的油墨香,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复杂味道。

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那本习题集从桌肚里拿了出来。沉甸甸的,因为那层厚厚的胶水。书页的边缘,还残留着昨晚路灯下沾染的些许灰尘印迹,以及……一小块极其微小的、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暗红印记——那是指尖无意间蹭上的、来自江逸手背伤口的血迹。

习题集还是那本习题集,却已经面目全非。裂痕被强行粘合,覆盖上丑陋的疤痕,沾着灰尘和血迹,散发着胶水与油墨混合的怪异气息。

这不再是那本象征着完美秩序的圣物。

它成了一场激烈冲突后的遗迹,一个野蛮与修补并存的证明,一个来自“坏学生”无声的、笨拙的、甚至可能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回应。

刘语熙紧紧攥着这本变得沉重而怪异的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再次投向最后一排。

江逸依旧坐在那里,侧着脸望着窗外。晨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额角的纱布白得刺眼。他指间那枚银色的打火机依旧在灵活地翻转,跳跃着冰冷的寒光。他似乎对教室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刘语熙这边的震动,都毫无察觉。

可刘语熙却清晰地看到,他那插在夹克口袋里的左手,似乎……握得比平时更紧了些。指节微微凸起,像是在用力攥着口袋里的什么东西。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夹克口袋鼓起的那一小块形状上。那个小小的、印着模糊卡通图案的简易医药包……还在他口袋里吗?

这个念头一起,刘语熙的心跳得更快了,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她慌忙收回目光,像被烫到一样,将那本被“修补”过的习题集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抱着一个沉重而滚烫的秘密。

裂痕被胶水覆盖,但痕迹永存。

打火机依旧冰冷,但昨夜沾上的碘伏和血迹,是否也留下了一丝无法磨灭的温度?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悠长地响起,教室里的人流开始涌动。刘语熙站在原地,抱着那本变得陌生的习题集,第一次觉得,自己熟悉的世界,在无声的晨光里,被一种粗暴而笨拙的力量,彻底地、不可逆转地……改写了。

**而这场改写,似乎还远未结束。**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心不在焉的恍惚中度过。刘语熙强迫自己听课、记笔记,可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桌肚里那本沉甸甸的习题集,飘向最后一排那个沉默的身影。她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目光掠过那个角落。江逸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上睡觉,或者望着窗外发呆,只有指间那枚打火机,会在他醒着的时候,无声地跳跃。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那种彻底的漠视,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隔开。

午休铃响,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刘语熙没什么胃口,拒绝了苏晓晓一起去食堂的邀请,只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整理混乱的思绪。她把头埋在臂弯里,闭上眼睛,试图放空大脑。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都离开了。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迟疑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课桌旁边。

刘语熙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喉咙。她没有立刻抬头,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绷紧了。

来人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喧闹声。

几秒钟后,一声极其细微的、塑料制品被轻轻放在桌面上的声音响起。

“嗒。”

轻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那脚步声再次响起,迅速而果断地远离了,消失在教室后门的方向。

刘语熙的心脏狂跳着,像是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她猛地抬起头!

她的课桌右上角,靠近笔袋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不是那枚银色的打火机。**

而是……

**一个全新的、包装完好的、巴掌大小的白色医药包。**

塑料外壳是崭新的,上面清晰地印着红十字标志和“急救包”的字样。里面能隐约看到折叠整齐的纱布、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创可贴……比她昨天塞给他的那个简易小包要正规、齐全得多。

它就那么突兀地、安静地躺在她的桌面上,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洁白而微冷的光。

刘语熙呆呆地看着那个医药包,大脑再次陷入一片空白。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光滑冰凉的塑料外壳。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消毒水气味的、崭新的塑料气息钻入鼻腔。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教室后门。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阳光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江逸早已不见踪影。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自己桌肚里那本被强力胶粘合的习题集,又落回桌面上这个崭新的、洁白的医药包。

一个用强力胶粗暴粘合撕裂的伤口。

一个用崭新医药包无声传递的信息。

习题集上的胶水丑陋而牢固。

医药包崭新而冰冷。

它们摆在一起,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契合。

刘语熙的手指蜷缩起来,紧紧握住了那个崭新的医药包。塑料外壳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那个混蛋……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还债”?

还是……在笨拙地回应她昨晚那句“伤口会感染”?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枚冰冷的打火机似乎暂时熄灭了火焰。

而那本被撕裂的习题集,以及这个崭新的医药包,像两颗沉默的炸弹,在她原本秩序井然的世界里,炸开了一片更加混乱、更加难以预测的废墟。

废墟之上,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极其别扭的、名为“联系”的东西,在无声地……破土而出。伴随着胶水的刺鼻气味,和医药包崭新的塑料气息,弥漫在午后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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