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边缘,这栋废弃的锅炉房像一头蹲伏在黑暗里的钢铁巨兽。锈蚀的管道如同僵死的血管,扭曲地爬满剥落着红色防锈漆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的煤灰味,还有一种冰冷潮湿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霉味。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盏用破布勉强罩住的应急灯,散发着昏黄、随时可能熄灭的光芒,将我们两个狼狈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嘶——!”当谢秋用镊子小心地剔除我左臂伤口边缘最后一点焦黑坏死的皮肉时,那股钻心剜骨的剧痛终于冲破了肾上腺素构筑的堤坝,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忍着点。”谢秋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他握着镊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额角也渗着细密的汗珠。他动作极快,清理完创面,立刻将一种散发着刺鼻草药味的深绿色膏体均匀涂抹上去。膏体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灼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如同无数细小冰针在皮肉里攒刺的麻痒感。
“这啥玩意儿?凉飕飕的……”我龇牙咧嘴地问。
“特制的拔毒膏,能暂时压制和延缓‘蚀骨针’的毒素扩散。”谢秋头也不抬,用干净的绷带仔细地将伤口包扎起来,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但治标不治本。毒素已经侵入神经和部分肌体组织,靠药物最多只能拖延48小时。48小时后……”他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压迫力。
48小时。两天。我盯着被绷带缠绕得严严实实的左臂,那里面仿佛埋藏着一颗倒计时的炸弹。麻痹感已经从手臂蔓延到了肩颈,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缓慢缠绕。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压在头顶。
“所以,”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图驱散喉咙里的苦涩,“那个‘蚀骨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有那些‘清道夫’,他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我的目光落在谢秋放在旁边地上的那根古朴的雷光短杖上,杖身还残留着几丝未散尽的紫色电弧,“还有你……秋哥,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及时?那玩意儿……可不是路边摊能买到的吧?”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经历了仁和医院的血火逃生,目睹了林景师兄的惨死,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太多的疑问和巨大的压力让我无法再维持表面的轻松。我需要答案,需要知道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需要知道……身边这个人,究竟是谁。
谢秋包扎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冷静如深潭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翻涌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不见底的痛楚,有刻骨的仇恨,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走到锅炉房唯一一扇布满铁锈的、被木板钉死的窗户前,背对着我,沉默地望着木板缝隙外浓稠的黑暗。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狗吠叫,更衬得锅炉房内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毒素影响而稍显急促的心跳声。
终于,谢秋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音:
“那个组织……他们自称为‘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