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25

晨光微熹，御花园里露珠未晞。温郁身着素雅常服，缓步穿过朱红小径，衣袂轻扬间，不显锋芒却自有一番贵气。她今日来此，并非闲散赏景，而是为一场精心安排的“偶遇”。

青禾昨日回报，甄嬛这几日频频出入敬妃宫中，且与宫人相处得宜，颇有人缘。温郁心知，这新入宫的莞嫔绝非寻常女子，若不尽早探明底细，日后恐难应对。

远远便见一袭浅杏色裙裾在花木掩映间轻移，甄嬛正俯身嗅一朵新开的白梅，神态恬淡，似与世无争。

温郁微微一笑，脚步未停，语调柔和地唤了一声：“莞嫔好兴致。”

甄嬛闻声回眸，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上前行礼：“温妃娘娘安好。”她举止大方，声音清润如泉，“园中春意初现，臣妾贪恋几分清幽，未曾想竟与娘娘撞个正着。”

温郁抬手虚扶，道：“你我皆是闲来走动，何来‘撞’字？倒是这梅花开得正好，倒像是为你添了几分风致。”

甄嬛轻轻低头，眉眼含羞又不失从容：“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随性而行，怎敢与娘娘相比？”

两人并肩缓行，看似随意，实则每句话都暗藏试探。温郁有意无意地提起近日宫中琐事，从节令宴饮到前朝旧闻，言语间似不经意地观察甄嬛反应。甄嬛每每回应得体，或谦逊或感叹，始终不露半点破绽。

温郁心中已有几分警觉，这甄嬛虽年纪尚轻，却已懂得进退有度、言辞有礼，更难得的是能将谦卑与自信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令人觉得疏离，也不会显得谄媚。

她们走过一道雕花石桥，水面上浮着几片落英。温郁忽然驻足，望着水中倒影，轻声道：“听闻莞嫔才情出众，曾在甘露台一曲《采菱》令皇上龙颜大悦。不知可否再吟一首？”

甄嬛略一迟疑，旋即笑道：“娘娘过奖了，臣妾不过随兴而作，岂敢在娘娘面前献丑？”

温郁目光微敛，语气依旧温和：“既是随兴之作，又何必拘泥于场合？”

甄嬛垂眸思索片刻，终是轻启朱唇，吟出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她声音低柔，仿佛真在咏叹眼前景，却又似另有所指。

温郁心头微动，这是林逋的名句，形容梅花极尽风骨。甄嬛此刻吟诵，分明是在借物喻己，既不卑不亢，又不失风雅。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接续道：“只可惜这般高洁之物，终究要受霜雪摧折。”

甄嬛闻言，抬眼望向温郁，眸光微闪，随即低声道：“霜雪虽寒，却也成全了梅的坚韧。”

二人对视片刻，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几分意味深长。

温郁收回视线，缓缓迈步向前，道：“莞嫔果真聪慧，难怪皇上近日对你青睐有加。”

甄嬛神色不变，只是淡淡一笑：“皇恩浩荡，臣妾不敢妄自揣度。”

温郁并未继续追问，而是转而谈及宫中规矩，问起甄嬛近日是否适应。甄嬛一一应答，言辞间透露出对宫规的熟稔，显然早已做足功课。

温郁留意她与身边宫女说话时的态度，果然如青禾所报，既有亲和，又有威严，言语之间总带着一丝体贴，却又不让人觉得逾矩。

她心中愈发警惕，甄嬛不仅善于察言观色，更懂得如何在不同人面前展现不同的面貌。这样的女子，若放任其发展，恐怕将来连自己也要忌惮三分。

温郁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偶尔提及些宫中旧事，观察甄嬛是否流露出异样情绪。然而甄嬛始终神色自若，甚至在听到某些敏感话题时，还适时地表达几句感慨，反倒让温郁难以判断她是否真的一无所知。

她们一路谈笑，直至阳光洒满庭院，方才各自告辞。临别之际，甄嬛微微欠身，语气温婉：“今日得娘娘指点，臣妾受益良多。”

温郁颔首，亦是一派温和：“莞嫔聪颖，本宫也不过是随口聊聊罢了。”

待甄嬛的身影远去，温郁立于原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神情渐渐沉静下来。

青禾悄然上前，低声问道：“娘娘看出什么了吗？”

温郁负手而立，目光深远：“她太稳了，滴水不漏。”

青禾皱眉：“难道就没有一点破绽？”

温郁缓缓摇头：“至少现在没有。但她越是完美，越说明她早有准备。”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盯紧她，尤其是她与敬妃之间的往来。”

青禾应声而去，温郁却仍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她知道，甄嬛入宫，不只是一个新宠的开始，更是一个新的对手悄然登场。

这场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她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立于不败之地。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钟声，惊起栖鸟数只，扑棱棱飞入云霄。

温郁收回视线，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气，在春风中悄然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