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默中,演唱會緩緩拉開序幕。
林然的開場並沒有任何歡迎詞,也沒有螢幕先行播出的過去畫面。燈光昏暗得幾乎看不清他的臉,只能隱約見他站在舞台正中,頭微微低垂,雙手垂在身側,像個疲憊至極的孩子。
背景音樂緩緩響起,是一段近乎呢喃的旋律,如夢初醒的低語。
他開口的聲音非常輕:
「我只是⋯⋯想跳舞。」
這句話,像是對誰說,也像是對他自己。
螢幕漸亮,開始播放的,不是他從前在舞台上的光鮮畫面,而是一段又一段反覆受挫的錄影:
他被說
「表情太冷。」
「跳得好卻沒有靈魂。」
「存在感太薄弱。」
「你只是為了炫技在動作。」
畫面裡的他一次次退下舞台,在無人的練舞室裡跳得雙膝泛紅、腳踝腫脹。他不吭聲,不喊累,甚至沒有哭。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站起來,反覆播放著音樂,仿佛機械地重複著相同的舞步。
直到某一刻,他在鏡子前崩潰了——
不是怒吼,不是咆哮,只是身體劇烈顫抖,像是徹底裂開,然後整個人無聲跪倒。
這一幕,也在舞台背景裡實時重現。
副歌到來。
林然穿著一套純白的舞衣,腳踩光影交織的地板。
而他的舞,是整晚最難以理解、最像夢境的舞蹈。
他的身體在音符間歪斜、不協調、甚至有些扭曲;但每一個動作,都如夢中碎片般準確。
這不是華麗的舞台秀,而是一種極端純粹的內心呼喊。
他在跳一場「夢境」中的逃亡。
一邊逃,一邊努力地尋找什麼。
畫面投影出無數扭曲的道路、奔跑的腳影、從高處墜落的瞬間。
而他從未停下腳步,哪怕氣喘吁吁、膝蓋跪地、手肘擦破。
他也從不看觀眾,也不在乎誰能理解。
因為那不是為了別人跳的舞。
是為了他自己,是為了那個曾經無聲崩潰過千萬次,卻仍然「夢著」能跳舞的自己。
最後副歌爆發:
「如果你不懂,沒關係。
我自己⋯⋯懂就夠了。」
他仿佛用盡所有力量完成最後一個高難度轉身,跌倒在地,卻迅速站起。
腳步踉蹌,額上汗水混著淚,仍向著螢幕最後一抹微光奔去。
那一抹光,是一個畫面——
兒時的他,站在教室後方,靜靜看著電視裡的偶像跳舞,眼睛閃著光。
夢,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掌聲爆發,觀眾起立。
沒有誇張的花火,沒有誰哭著擁抱他,但整個空間都靜了三秒。
喬森羽低聲說:「這傢伙⋯⋯從來都沒放棄過。」
安語辭靜靜看著,不自覺握緊手中應援棒。
而春時雨目光微動,低語道:「⋯⋯他從來就不需要被理解,只需要跳完這場舞。」
舞台落幕。
林然站定,鞠躬,然後緩緩舉起手,手中徽章閃耀著溫柔的銀光——
象徵著夢,在破碎與孤獨中,重新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