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火灾过去三年。沈彻将所有监控碎片、残骸、数据痕迹都查了个遍，甚至亲自去太平间确认“顾清池”的尸体。他亲眼看着烧焦的身体，亲手拿着对方残破的手机下葬。

　　他不信，也不想信。可一切证据都逼他接受：顾清池死了，死在那场他拼命赶回却来不及救的火中。

　　那一年，沈彻几乎想要死去。父亲病逝，母亲自杀，爱人死于火灾，公司不知道被什么人坑害，竟然只剩一具空壳，他本人为了救顾清池，在那场大火中面部烧伤，还要接受调查。

　　他也想象不到这三年他是怎么度过的，他无法想象自己是如何从绝望中活下来，又白手起家创造了如今的一切。通过整容他也恢复了容貌——只不过和之前不太像罢了，但生活总算是回到了正轨。

　　直到今天。顾清池“死于火灾”后的第三年。沈彻收到下属密函，称在阿姆斯特丹某私人俱乐部的监控录像里，有一个人形迹可疑，疑似与顾清池生前模样极其相似。他不抱希望地点开视频，手中酒杯未饮先碎，玻璃割破掌心他却毫无知觉。

　　屏幕上，那个男人微卷发，穿着黑色高领，嘴角一如既往上翘三分。他眼底没有丝毫脆弱和爱，只剩傲慢与嘲讽，正用熟稔的语气说出一句让沈彻心口炸裂的话：

　　“沈彻太蠢了，我甚至没想到他能信得这么彻底。”

　　那一瞬间，沈彻的大脑几乎空白。几年来发生的事在他脑子里形成闭环。顾清池欺骗了他，背叛了他，卷走了他公司所有的钱。就连那个充满了他们美好回忆的房子，也成为了他脱身的工具，被他亲手毫不犹豫地一把火烧掉。

　　视频里得意的面容和记忆中那个温柔懦弱的脸庞重合，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记忆中那个人的丝毫痕迹。

　　他摔碎了屋里的镜子，踹翻茶几，手掌血流不止。可几分钟后，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酒柜前，慢条斯理地换了一件干净衬衫，擦干手上的血，拨通助理的电话。

　　语气冷静得像一张白纸：

　　“帮我查顾清池。我要知道他从哪儿冒出来、和谁接触、藏了什么、拿了什么，睡了谁。”

　　顿了顿，他低声道：“从三年前开始，不，能查多早查多早。”

　　此后一个月，沈彻从未露面，但他留下的一道道命令，像一张张黑色蛛网，悄无声息地向顾清池的世界爬过去。别墅、账号、基金、通信记录、旧友线人……无声清除，不留痕迹。

　　沈彻从发现顾清池没死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局不能快，不能急。

　　他不是那种情绪冲动就要冲过去质问的人。他要的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让你死得最慢”。

　　沈彻悄悄撤回了那份“临终遗嘱”。那是他曾在深爱时立下的东西，将名下15%的核心股份、两处庄园、一个AI安全实验室交给顾清池，作为他“在世上最安心的退路”。

　　现在，他伪造了一场法律事故，说顾清池生前签署文件时精神不清，被第三方机构误引。

　　几天内，顾清池在境外的账号被冻结、股权冻结、实验室被查封。他的“新东家”开始怀疑他。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就像突然变得对他陌生又敌意重重。

　　“他尝到甜头太久了。现在该给点苦头吃吃。”

　　沈彻对助理这么说，语气温和得像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沈彻用中东某军工家族的身份，重塑了一个“新金主”的皮囊，名叫艾登·苏雷曼。然后订机票飞到了荷兰。他不是一刀砍下去的人，他是慢慢把刀子送到顾清池嘴边，诱导他亲吻，然后吞下去。

　　他通过中间人派出邀请函，联系顾清池，说对他的“策划能力”很感兴趣，愿意投资一个“跨境人工智能项目”。顾清池的警觉心高，但利益和虚伪的安全感让他犹豫不决。

　　“你那点小聪明嘛，只够骗一个‘深爱你’的我。”

　　沈彻在顾清池不知道的地方，已经买通了他目前所在组织中的“二把手”，以匿名身份逼近他身边最信任的助理——让他在顾清池身边怂恿他投靠“苏雷曼”。

　　他要让顾清池焦躁、困惑、无根，直到唯一的“可靠出口”，变成他设下的深渊。

　　沈彻安排的“偶遇”是在一场私人黑卡邀请制的拍卖会上举行的——表面是艺术藏品交易，实则不少灰色势力会在其中交易技术、信息、甚至是“人”。

　　这场拍卖会选在布拉格一座古堡改造的会所中，进入前每人需签署保密协议并配戴假面具，身份无法明面公开。

　　顾清池穿着一袭深蓝长风衣，戴着银狐面具，嘴角一如既往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他来是为了联系新的“金主”，据说那位神秘的投资人——“艾登·苏雷曼”将亲自现身。

　　沈彻早就站在角落，戴着金鹰面具，静静看着顾清池进场，酒杯中的红酒晃了三次，他才缓缓走出去。

　　“第一次见，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沈彻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带着异域口音，眼神沉静如井底深水。

　　顾清池回头，一瞬间，那双眼让他本能后退半步。

　　“你是？”

　　“艾登。”他伸手，礼貌又疏离，“你可以叫我A先生。”

　　顾清池盯着他的手几秒，才伸过去握了握，“……顾。”

　　两人靠在靠窗的沙发上，那窗外的风吹起了烛火，也吹得气氛微妙摇晃。

　　他们一边聊项目，一边暗中试探。顾清池是惯于演戏的老手，他习惯掌控对话节奏，用自己的漂亮皮囊、聪明头脑引导猎物上钩。

　　但这次不一样。

　　这个“艾登”说话太冷静，目光太专注，几次把他话锋截断不说，还在顾清池用“无意的小动作”试图放松气氛时，轻声附在他耳边说：

　　“你喜欢钓鱼吗，顾先生？”

　　顾清池一顿，“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你像那种坐在水边不动声色的人，一边笑着，一边等别人吞下钩。”

　　顾清池的心“咯噔”一声，但下一秒，沈彻就起身离席，留下一句话：

　　“希望这次合作，你别让人失望。”